已經淡的快沒有了,只這一道最深。當年因我讀書不濟,有次父親氣急了,把杯子摔了,用瓷片在我胳膊上劃了一道。他跟我說,沒有讀不好的書,只有不夠用心的學生。還罵我不務正業,就知道在廚房打轉,給他丟人。”
張凌雲聽到此話,睫毛顫了又顫,轉眸去看張順心的胳膊,就彷彿看到了自己。
“我那時候二十四,已經徹底對這個家失望了,不想再留下去。後來是大哥助我逃跑,把他攢下的錢也都給了我。這麼多年我其實一直很想回來看他,但一想到老父就怕。還是去年底的時候,我才輾轉得知父親已經死了三年了,後來我才敢給大哥去信,卻沒料到我再得訊息已是他的死訊。他當年冒死解救我,這份兒情我定要還報,所以當我看到管家在信中告知我兄嫂為中毒枉死之後,我氣急,發誓一定要為兄嫂鳴冤。我真沒想到,大哥他父親當年一樣,也會對孩子……這般殘忍。”
張順心眼含著淚花,十分不忍心地去看張凌雲身上的傷口。
“我這算不得什麼,還算少的,不值得你可憐。可憐的是我大哥,他腦子比我笨些,學東西慢,又因為是長子,父親對他格外苛責。與張家來往近一些的親朋好友,只以為大哥的死,不過是父親怒極,偶爾懲罰太過所致。其實並不是,那時候若也有人扒了大哥身上的衣服,看到的情景可比我身上的精彩多了。”張凌雲冷笑一聲,轉頭看向李明達、李崇義等人,“也多虧了父親,練就了我而今不畏不懼的性子。有什麼好怕呢,對於我來說,死反而是一種解脫,比活著更好。連死都不怕了,你們說這世間還有什麼能讓我心中有畏?”
眾人張凌雲敘事的口氣,根本不像是從一個八歲孩子的嘴裡說出來的。想必他一定是經歷了很多掙扎,所以成熟的比別人早。也因哀莫大於心死,對活著沒什麼念想,也便什麼都淡然不怕了。
“先前還當你是個與眾不同的,所以才有此應變儀態,原來竟是厭世,早就不想活了。”尉遲寶琪唏噓感慨。
“多虧父親的教導,所有典籍我都能倒背如流,箇中道理我都熟記於心,雖然都是因怕捱打強記而已,但也有些用處,至少讓我明白了人活著最多也不過如此,再不會有什麼趣了。
我從來都不曾懂,他們為什麼非要這麼逼著我們!我做了大官給他們長臉又如何,人終將是奔向死路,倆眼一閉他們能帶去什麼!就瞧他們現在,除了化作一灘爛泥,還能有什麼,為什麼就不能在活著的時候,對我們好點!”張凌雲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竭力吼,似乎打算要用盡他整個生命。
張凌雲的話正中了張順心的酸楚,他嘆了一口氣,“當初我離家,日子過得再苦,也從不覺得後悔,只要一想到曾經的經歷,再對比自己的現況,反而會鬆口氣,覺得十分慶幸。”
“二叔的確幸運,叫人羨慕。”張凌雲眼睛裡微微閃爍出光亮。
“可我怎麼都沒想到,當初和我同仇敵愾,幫我逃跑的大哥竟然會對你們下手,就如當初父母對我們那般。”張順心閉了眼,眼淚還是不停地往下掉。他想了想,又笑起來,也不知是覺得自己好笑,還是覺得他父母或是兄長可笑。
“這有什麼新鮮,一代傳一代,家風如此。”張凌雲淡漠嘆一句,然後看著張順心,“所以我和妹妹都發誓過了,以後不成婚,就這麼孤老終死,免得再去禍害下一輩。”
“你這什麼話,你們還小,以後好好地,長大了就如常人那般生活就是。”張順心忙安慰他們。
張凌雲看眼張順心,對其所言不答應也不否認。或許這種事,對他來說,已經是無望了。
靜了許久之後,張凌雲才緩緩扯起嘴角,露出一抹慘笑,“倒願如此,但只怕晚了。”
狄仁傑打個激靈,立刻問張凌雲:“真是你殺了你父母?”
“不錯,用碾碎的相思子,和在了我父母的粥裡。”張凌雲回看狄仁傑,倒坦然認了。
眾人意料之中,又覺得幾分可悲。
李崇義嘆口氣,揮手讓文書記錄,再讓張凌雲好生交代作案經過。
“卻沒什麼好說的,就是恨透了他們,原因你們也看到了,我受不住屈辱毆打,不念父母養育之情,只為了要解脫。我從醫書上看到相思豆子可致命,就磨碎了,下到那晚我父母所喝粥的裡。
相思子毒發要等幾個時辰,他們該是在夜裡發作,喘不過氣來,最後就死了。死後我不想事情張揚,就命管家收殮下葬,卻沒料到會冒出個二叔添麻煩。管家也是個嘴巴長的,非多嘴把此事洩露出去。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