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遺直則跟著她走,因知道李明達是在用眼睛找別人不知道的線索,可能需要全神關注,所以房遺直並沒有吭聲,也打發隨從們都遠遠跟著,不要擾了公主。
李明達卻是可以分心的,她眼睛看,不耽誤聽,遂邊走邊對房遺直道:“我看了你寫的日常。”
房遺直偏頭看她。
“若我沒記錯的話,那上面一共寫了八次。從你回到長安之後,我四哥拜訪你八次。”李明達說罷,就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房遺直。
房遺直:“也有偶遇。”
“是什麼偶遇,我清楚。”李明達探究問,“故意寫給我看得?”
“只是依命‘事無鉅細’。”房遺直回答得很坦然。
李明達在他臉上看不到一點別的神情。
“那你覺得我四哥是不是有野心圖謀什麼?”李明達非要房遺直說點不同的話。
房遺直聞言也懂李明達的意思,抬眼剛剛好和李明達的目光碰撞。這一次他沒有委婉表述,而是很乾脆地答了個“是”。
李明達怔了下,忽然得到這麼肯定的答案,她竟有些不適應了,轉而問房遺直:“那他都跟你說了什麼,可表明他的野心?”
“求賢若渴,成大事。這兩個詞足已經證明了。”房遺直簡練總結道,然後對李明達道,“十九郎若關心這位兄長,該給他提個醒,而今聖人龍體康健,英明神武,身邊又不乏諸多能人賢臣。這時候心存妄念,結果終究會是一場空,白算計。”
李明達愣住,然後緩緩點了點頭,“我已經提醒過他了,他不日就會去定州。”
“離開一段時間也好。”房遺直低眸看著李明達,視線從她如玉般白嫩的額頭擦過,到了眉眼間。公主長而濃密的睫毛,剛巧掩住了她眼中的情愫。便是如此,房遺直也能感覺得到從她身上散發的一種沉重的情緒。
誰能想到這麼可人的小女孩,平時溫婉靈動,言笑晏晏,真到大事上,本該是柔柔弱弱受保護的人物才是,但她偏偏在這時候,卻比誰都冷靜、沉著和隱忍。
房遺直知道公主是在為他四哥離開的事掛心,聖人如何寵愛李泰,滿朝文武皆知。他會忽然捨得把李泰放走,這其中必定有公主的功勞。房遺直想公主該是耍了點小聰明來促成這件事,所以而今公主對李泰該是在心裡抱有很多愧疚之意。
“短暫離開一段時間,從長遠看,反倒是對他極有好處。”房遺直目色柔和地望著李明達,“你是為了他好,真心好,所以不必愧疚。”
李明達眨了眨眼睛,然後眼底發紅的抬眸看房遺直,淺淺笑了一下。
顯然房遺直的話,對她起到了很好的安慰作用。
“十九郎幫了兄長,現在又有一位朋友等著你幫忙。”房遺直引話轉移李明達的思緒。
李明達想到尉遲寶琪,笑了下,然後皺眉道,“卻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他沒事。”
李明達一直順著官道走到林子的盡頭,與林子交接的地方,是大片的高粱田,風一吹,就如又紅色的浪翻滾一般。
高粱田與樹林交接的地方,有大概半丈寬的土路,路上長滿了矮草。李明達在一塊裸露的土地上看到了馬蹄印。
她和房遺直互看一眼,就帶著程處弼等侍衛下了這條土路,往高粱日田那邊去,一直走了二三百丈遠,就到了山邊,再往左看,有兩匹馬拴在高粱田勁頭的一顆樹上。樹與山邊交接的地方,剛好有一處泉眼,水不多,但飲馬足夠,而且泉眼周圍的草也很茂盛,倆匹馬吃吃喝喝倒是很悠閒。
李明達走到馬邊看了看,也聞到了尉遲寶琪身上的薰香味道。
“是他們的馬。”
程處弼忙命屬下就近看住馬,然後觀察這四周的環境,“並沒有打鬥掙扎的痕跡。”
李明達指了指山邊的那頭,“瞧著有條路。”
眾人仔細往西一瞧,在樹蔭的遮擋後還真有一條小路往山上去。
李明達留幾個人在此看馬,隨即就帶著大家順著小路一通上山。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路斷了,前頭是一大片帶刺的樹叢。
房遺直忙伸手攔著李明達,讓她距離這些帶刺的樹叢遠點。“這是毒烏桃,刺有毒,刮破人的面板後不久就會致人全身無力,頭腦發昏。”
李明達恍然嘆道:“怪不得那個傳話的侍衛只是騎了一個時辰的快馬,就跟累得昏厥過去一樣,原來真的是中毒。”
李明達佩服房遺直的博學,隨即問他這毒可有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