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廳前的庭院內擺置著蘇容瑜帶過來的彩禮,還有一個媒婆,蔫蔫的站在那裡,似是被剛才的架勢嚇著了,根本連一句話都不敢說。
媒婆原以為,她今日來,只要將彩禮給了,收些銀錢,這事就算了結了。而且還因為她撮合了兵部侍郎和文國公府的嫡姑娘這件大喜事,身價暴漲,日後尋她做媒的人數不勝數。
正做著美夢,卻沒曾想,這根本就是個燙手山芋啊!方姑娘一聽訊息,尋死覓活的不說,竟連剪子都掏出來了,若不是方夫人及時阻止,這兵部侍郎怕是就要殞命了。
這哪裡是來提親的,分別就是仇家上門了嘛。
“靜南王妃到……”明遠立在垂花門處,朝內唱到。
方夫人神色一機靈,趕緊讓婆子扶著她起身相迎。
蘇錦蘿提裙,過垂花門,入甬道,繞過那大箱大箱的彩禮,走至明廳內。
“給靜南王妃請安。”方夫人畢恭畢敬的伏跪於地,行大禮。
明廳內外,丫鬟、婆子,家僕、外僕,盡數跪倒於地。
正是巳時三刻,日頭漸大,秋風席捲進明廳,前後穿堂而過。庭院內的落葉沒有灑掃乾淨,細薄的灰塵裹挾著秋風而入,蘇錦蘿暗眯了眯眼,那副與陸迢曄十分相似的表情,惹得隨在身後的雪雁暗自心驚。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蘇錦蘿本性雖軟和,但跟陸迢曄相處久了,首先改變的就是肢體語言方面,再者是做事方式。在陸迢曄的潛移默化和雪雁的刻意引導下,蘇錦蘿如今的王妃架子和表面功夫已初具模型。
“姑母不必多禮,請起吧。”蘇錦蘿坐上位,方夫人順勢坐在副位。
明廳很大,撤了插屏後,三間小明廳合成一間。地下兩面相對十二張雕漆椅,上頭鋪著灰鼠椅搭小褥。槅扇半開,忽明忽滅的日頭從外面透進來,顯得整個明廳靜謐而敞亮。
有丫鬟前來上茶,被雪雁揮退。明遠自外來,將裝著桂花茶的什錦小茶碗置在几案上。
蘇錦蘿端起,輕抿一口,與方夫人笑道:“貿然拜訪,還望姑母莫見怪。”
“能得貴客登門,才是咱們文國公府的福氣。”方夫人單手搭在扶手上,臉上顯出笑來,頗有幾分討好之意。
今時不同往日。在理國公府時,蘇錦蘿只是一個小小的嫡二姑娘,要畢恭畢敬的行禮後喚她一聲姑母,她兒方淼也是位高權重的內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可如今,誰能想到,這蘇錦蘿竟嫁給了靜南王。她兒卻在陸府,刀裡來槍裡去的,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依照靜南王在外的名望聲威,蘇錦蘿這個靜南王妃走到哪處,都是高人一等的。
“不知大夫人現下身子如何?”蘇錦蘿口中的大夫人,就是朱翹憐。
提到朱翹憐,方夫人的臉上稍顯出一點笑意。她點頭道:“孩子是保住了,就是不能動胎氣,要好好將養著。”
自家兒子在外,朝不保夕,若方夫人還不能將朱翹憐肚子裡頭的孩子保住,待方淼回來,那可如何交代。
方夫人再不顯初次出現在理國公府時那副錦衣華服的富貴高傲模樣,餘下的只是小心翼翼的試探和討好。她髮髻上老式的珠釵,身上穿著的半舊衣物、戴著的單寡首飾,無一不說明了如今文國公府的沒落。
蘇錦蘿不禁嘆息。人生無常,誰都不知道日後會發生什麼事。有些東西,說沒就沒了。
稍稍寒暄幾句,蘇錦蘿便將話題轉向了方婉巧和蘇容瑜的事。
“方姑娘說,她籤的是賣身契,並非婚書。不知方夫人如何看?”
方夫人自是站在方婉巧這邊的,可是那蘇容瑜白紙黑字的將婚書帶來了,她也莫可奈何。再者,方夫人也是存著幾分私心的。
蘇容瑜如今雖說官至兵部侍郎,但自家女兒先前,可是要嫁給四皇子做皇妃的。如今四皇子登基成帝,那她女兒若是嫁過去,就是皇后。所以這門親事,是斷斷不能不能認的。
想到這裡,方夫人就不免嘆息,當時若非她嫌棄四皇子被先帝厭棄,將婚事一拖再拖,她家女兒如今,就是皇后了,哪裡還會被這個庶出的蘇容瑜威脅。
“還求王妃做主,我家巧兒,定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的。”方夫人撐著扶手,從雕漆椅上起身,顫巍巍的伏跪下來。
“姑母請起。”
蘇錦蘿朝雪雁使了一個眼色,雪雁上前,將方夫人從地上扶起來。
“蘇大人,能否讓我看看那婚書?”蘇錦蘿抬眸,看出蘇容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