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人的軍營和梁嘯的中軍大營靠得非常近,與大宛人、月氏人的軍營相比,大夏人的軍營看起來不小,但位置明顯居中,甚至比梁嘯的中軍大營還要居中,讓人有一種錯覺,彷彿梁嘯不是這隻四國聯軍的指揮者,大夏人才是。
大夏人為什麼會這樣重要的地位?
伊犁河北,離中軍大營大約六十里的地方,險峻的峽谷之中,有一處地勢稍緩的山坡。
梁嘯和多羅斯駐馬山坡之上,舉著千里眼,看著大夏重甲騎一次次的列陣衝鋒。有時候是列成一字橫陣,有時候又排成矢形衝鋒陣型,有時候是順坡而下,有時候又逆勢而上。
“差不多了,可以一戰。”梁嘯放下千里眼,緩緩地點了點頭。
“真的?”多羅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有些僵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終於結束了,再練下去,我怕這些騎士都練傻了。你沒看到嗎,一個個像死了父母似的,一點生氣都沒有。”
梁嘯白了多羅斯一眼。“我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你要的是這個結果?”
“沒錯,既然要把他們當作殺器來用,就必須先把他們錘鍊成真正的殺器,等到上陣,不管面前是一百人還是一萬人,他們都可以無動於衷,人少了不竊喜,人多也不害怕,聽到鼓聲就前進,聽到金鑼就後退,唯命是從,無所畏懼,才是真正的殺器。”
多羅斯撇了撇嘴,不以為然。他可不是新兵,他已經統領重甲騎數年,論作戰經驗,不比梁嘯少。在他看來,梁嘯太緊張了,根本沒必要。只要大宛人、月氏人能夠纏住烏孫人,不讓他們逃脫,大夏甲騎一出,勝負立判。
多羅斯嘴上不說,心裡做好了準備,他要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的觀點。
一個騎士策馬衝上了山坡,來到梁嘯面前,低聲說了幾句。他說的是漢話,多羅斯勉強能聽懂幾個詞,連起來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騎士一走,他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出了什麼事?”
梁嘯笑笑。“斥候現了獵驕靡。”
“獵驕靡?”多羅斯的眼睛立刻圓了。“有多少人,要不要立刻回去?”
“回去幹什麼?”梁嘯啼笑皆非。“你覺得甲騎趕了六十里路之後,還能接戰?”
多羅斯大失所望。“哦,那豈不是便宜了阿奢那和煎靡。”
“不會,獵驕靡只是來看我們的虛實,他的主力還藏在山谷裡。”
“那不是更好嘛,抓住獵驕靡,就不用打了。”
“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梁嘯笑笑,沒有再解釋。他現在相信了,龍生九子,子子不同。莫蘇耶耶很精明,多羅斯卻是一個心思很粗疏的人,他只適合做一個衝鋒陷陣的將領,不適合動腦子。
且不說獵驕靡會不會給他狙擊的機會,就算有,暗殺獵驕靡一個人有什麼用,烏孫人很快就能選一個他的兒子繼位,說不定反而因此同仇敵愾,眾志成城。他要的是在堂堂正正的擊敗獵驕靡,重創烏孫主力,同時折服月氏人、大夏人之心,讓他們看看在他的指揮下,他們可以創造出什麼樣的奇蹟。
“你就在這片山谷裡訓練,直到我把獵驕靡引到這兒來。”梁嘯撥轉馬頭,輕馳而去。
“那你什麼時候把他引來?”
“不知道。你耐心的等,也許明天,也許明年。”
多羅斯愣了片刻,摘下華麗的頭盔,茫然的抓了抓頭。“明年?我不會是聽錯了吧。”
赤谷城,一間寬大的房間裡,幾個舞女和著樂聲飛快的旋轉,裙裾飛起,露出絲綢製成的褲腿。
東方朔坐在他那張特製的大椅子上,一手端著酒杯,一手和著節拍,拍打著扶手,嘴裡哼唱著不知名的歌謠,眉飛色舞,輕鬆愉悅,頗有樂不思歸的意思。
阿瑞堪帶著兩個侍女出現在門口。東方朔看到她,立刻招手道:“快來,快來,你看她們跳得多好看。這才是龜茲的舞蹈啊,我在龜茲時常看的。”
“想回龜茲了?”阿瑞堪款步而來。
“回龜茲?”東方朔一怔。“為什麼?”
“既然不想回龜茲,為什麼點名要看龜茲的舞蹈。”
東方朔忍俊不禁。“這一點關係也沒有。龜茲有好的舞蹈,有美酒,卻沒有如此美麗的雪山,如此美麗的人。舞女和美酒可以招之即來,雪山卻不能聽我指揮,你這個閼氏也不可能隨我去龜茲,我就只好把龜茲的舞女和美酒帶來了。”
阿瑞堪白了東方朔一眼,在東方朔身邊坐下。“你真的一點也不擔心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