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多年!”
眾人譁然,方家的人也坐不住了。畢竟這是他們最後一張牌。
接連有三個方家人都站了起來,片刻後其中一人才惱羞成怒般喝道:“隨便找個手上有傷的人藏頭露尾喊兩句,就能冒充活著的藥童了嗎?!”
兩名帷帽人中的那名女子想要掀開帽紗,卻被身旁那名男同伴攔下了。
“報上身份這種事,還是我來吧,我比你安全些。”
他撥開人群一直走到皇城司衛戍們面前,才將長帷帽掀開,仍在地上。
這是一張臺上不少京官都熟悉的臉。畢竟他之前擔任殿前糾察御史時,好些人在候朝時被他指正過儀容或言行。
徐靜書更是目瞪口呆。那個被攔下的女子,她從聲音和身形已猜出是白韶蓉。但這一位,卻真真是讓她眼珠子都要落出來。
萬萬沒想到,他也是當年的受難同伴之一。
“御史臺都察院八等秉筆御史申俊,”申俊靦腆笑笑,“各位大人若對我藥童身份存疑,可請信得過的醫家驗傷,也可上我老家問問當年我被送回去時,是何模樣。”
真的假不了。
陳年取血傷、當年曾出現在京城附近、被送回家時的悽慘與惶惶不可終日,只要在這些細節一一嚴絲合縫地對上,藥童身份基本就坐實了。
這就是秦驚蟄從最開始就嚴守藥童名單的原因。
只要稍稍露出蛛絲馬跡被有心人順藤摸瓜,他們幾乎在劫難逃。
申俊站出來徹徹底底的自曝身份,算是以命為秦驚蟄做了保——
她保護了藥童們,沒有偷偷將他們關起來取血。
事已至此,秦驚蟄當年在處置這件事時,就只剩一個把柄可以給人攻擊了。
徐靜書趕忙斂起心神,專注地看著對面突然站起來的允州姜家人。
上回趙澈在允州連取姜正道、姜萬里兩顆人頭,摁著他們接受了朝廷的談判,交出允州地方軍政的實際控制權,這對姜家來說無疑是一次重挫。、所以今日他們態度一直很謹慎中立,並沒有咄咄逼人的囂張氣焰,甚至還顯得有理有據。
“秦少卿護那十幾個孩子免於被人歹念荼毒而隱瞞藥童名單,這無可厚非。可她刻意隱瞞、模糊案情細節這事卻不合法理。大理寺身為法司,首要便是遵循法度。秦少卿結案後卻蓄意隱瞞模糊、案情,作為法司高階官員,這樣的行為恐怕有所不妥。今日這會審需定論的總要議題之一,不正是秦少卿有無瀆職之嫌嗎?為何一直避而不談?”
徐靜書雙手負於身後,看著天空飄下的零星雪花:“根據藥童案卷宗記載,被捕方士們供述說,當年甘陵郡王府每日取血五碗,單隻甘陵郡王一人喝,怕是會撐死。卷宗裡還有甘陵郡王府幾位侍女的供述,聲稱每日會輪流將一個食盒送至內城門口,交由皇后陛下宮中的一等女官親自收取。允州姜氏乃皇后陛下母家,有些話你們去問或許比較方便。若能問清楚當年皇后陛下每日收到甘陵郡王府送去的食盒裡裝了什麼,大概就能清楚秦大人為何模糊案情細節的另一層緣由了。畢竟她只是大理寺少卿,有些事,不是她可以輕易做主的。”
當她話尾悠悠落地,大家除了瞪眼屏息,誰都發不出聲來。
四下安靜極了,靜得似乎能聽到每一片雪花墜地的聲音。
徐靜書回頭看向秦驚蟄時,唇角才一彎,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從被秦大人保護著站在臺下的孱弱看客,變成此刻站在這裡反過來保護秦大人的訟師,這段路她走了五年。
她終究實現了十一歲那年的心願,沒有辜負所得的救贖與庇護,也沒有辜負秦大人當年的祝願。
她看看臺下已悄然退出人群的申俊與長帷帽遮身的白韶蓉,淚中又有了笑。
她和同伴們都做到了。
當年秦驚蟄讓他們好好地長大,如今他們一個個勇敢站到她身前,讓她看見,我們長大了,我們很好。
將來,還會更好。
會和你一樣,成為手執明火滌盪陰霾的勇者中的一位。
徐靜書什麼也沒說,秦驚蟄卻像讀懂了她含笑淚眼裡所有的心語。
當年做出保護那些孩子的決定時,秦驚蟄並沒有想要什麼回報,甚至不認為他們都會記得她。
可今時今日,他們在長大後以保護者的姿態站在她面前,讓她知道,他們記得。
這位被坊間稱為“芙蓉羅剎”、“冷麵酷吏”的大理寺少卿,第一次在人溫柔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