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讓他們都出來,必定是要和皇上交待最要緊的話兒,都避遠點兒才最好。
“皇上,我也要走了。”魏國大長公主有幾分吃力的看向皇上,眼裡滿是不捨和憐惜。
“姑母。”皇上從椅子上滑下來,半跪在床前,握著魏國大長公主的手,泣不成聲。
“別哭,生老病死。我大約也撐不了多大會兒。皇上,有幾句話,姑母最後再交待你幾句話。”魏國大長公主想抬手撫摸安慰皇上,手卻已經無力抬起。
“姑母……吩咐。”皇上不停的點著頭。
“頭一件,曦哥兒,你要好好待他,不為了他,為了姑母,為了你太婆,還有,你母親。”魏國大長公主說的很慢,卻十分清晰,“當年,你母親,都是,為了孩子,當年,是先皇的錯,不該那樣寵金氏。”
魏國大長公主臉上露出幾分厭惡,“哥哥混了頭,阿孃也這麼說,我不喜歡金氏,我討厭她,不說了,娘娘這一輩子,都是苦,就曦哥兒,你這個大哥,要護好他,這世上,不管怎麼說,你們兄弟兩個最親。”
皇上不停的點頭,“朕記下了,姑母放心。”
“好,我放心。還有,太子,那是江氏的兒子,江氏起過誓,你要相信她,你記著,太子一定得是江氏的兒子,這是阿孃的話,只有這樣,才能保咱們程家江山太平,你要記牢了。”
“好。”皇上有幾分勉強,可還是答應了。
“你是個好孩子,從小兒就是。”魏國大長公主長長吐了口氣,“我不放心的,就這兩件事,皇上,你要記牢,我真是不想走。”
魏國大長公主又長長吐了口氣,只吐氣,卻不見進氣,“我壽數,到了,太醫都很好,你別遷怒。”
魏國大長公主再次長吐了口氣,含含糊糊叫了聲,“阿孃。”頭一歪不動了。
“姑母!來人!太醫!”皇上悽聲慘叫:“姑母,姑母!姑母您別走,姑母!”
候在外面的諸人一湧而進,幾個專門侍候臨終的婆子動作輕快利落的將魏國大長公主抬到地上,這邊抬起,那邊已經拿銀籤卡住牙齒。
綏安王和弟弟急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抓著魏國大長公主不鬆手的皇上,“皇上,節哀,阿孃已經走了,得讓她……壽終正寢……”
綏安王話沒說完,哭出了聲。
屋裡屋外,內院外院,院內院外,哭聲由裡及外,響成一片。
皇上哭的不能自抑。
他還沒滿月,就被抱到鄭太后身邊教養,那時候魏國大長公主還沒有出嫁,象母親那樣,甚至比母親更多時間,更盡心的照顧他,一年多之後,魏國大長公主出嫁之後,大半時間,還是在宮裡,象母親一樣照顧他,疼愛他。
他說的頭一句話,是大長公主教的,他認的第一個字,唸的頭一句詩,都是大長公主教的。
從小到現在,他心目中的母親,不是他喊母親的那個人,而是眼前的姑母,這才是真真正正疼他愛他,在他身上傾注了無數心血和愛的,最親的人。
綏安王府裡,一半的人忙著魏國大長公主的死,別一半的人,則忙著皇上的痛不欲生的哭。
直到魏國大長公主殮進棺內,太陽已經西斜,皇上才在綏安王和諸內侍的不知道多少回勸說催促下,淨了面,上車往宮裡回去。
皇上坐在寬大的車廂裡,示意內侍將車簾拉開些,寒風吹進車廂,撲到皇上臉上,反倒讓他感覺好了些。
姑母走了。
太婆走的時候,先皇還在,他剛剛娶了江氏,那時候,他好象恐懼更多一些,那時候的先皇還年輕,象他現在,比他現在還要年輕幾歲,他很害怕。
先皇在的時候,他一直都是獨子,可他卻從來沒有安穩的感覺,哪怕他立了太子,他很早就立了太子,可他還是覺得戰戰兢兢……
太婆走後,他的記憶中,才添上了他的母親。
皇上怔怔忡忡的看著紗窗外模糊的街道人影。
他一直都有母親,也有父親,可他卻意識不到,讓他覺得安全的是,是太婆,讓他覺得溫暖和疼愛的人,是姑母……
他問過先生,先生說,自古以來,人主稱孤道寡,都明其原因的,能為人主,必定與天下諸人都不相同。
皇上下意識的搖了下頭,他這胡思亂想的毛病,怕是一輩子也改不了了。
“從東華門。”皇上吩咐道。
姑母讓他以太子為太子,以江氏子為繼,這樣的話,太婆臨大行前,也囑咐過他,那時候,他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