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悍從容落座,執杯一飲而盡,笑道:“銀箭,已老。”
此言一出,袁熙等人臉色頓變,席間空氣聚然一冷。
沒錯,銀箭是老了。當初馬悍從袁紹處劫得此馬之時,馬齒七齡,正當壯年。時隔六載,齒齡已十三。按馬的平均壽命三十歲來算,已相當於人類不惑之年,早已過了體力巔峰期。馬悍近年來已很少再騎此馬出戰,只將其作為訓練馬,在府邸訓練場裡溜圈。既是為了保持馬力與體膘,也是為了使自己的騎術保持在最佳水平。
馬悍所說這句話,聽上去是老實話,但是入袁熙等人之耳,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因為銀箭曾是袁紹的坐騎。聯絡上下文,這句“銀箭,已老”,也可解讀為“袁紹,老矣”。
試想三人如何不怒?
劉艾等朝臣沒想到馬悍只是如個廁,轉過身言辭就如此犀利起來,連忙打圓場:“銀箭猶勁,絕影如風,俱為良駒。名馬配英雄,令我等好生豔羨,哈哈哈……來來來,飲酒。飲酒。”
馬超卻是看熱鬧不嫌事大,藉著酒勁大聲道:“方才顯奕提及賽馬之事,甚合某意。超亦有一良駒,名‘沙裡飛’;令明亦有快馬。名‘沓颯風’。既然各有好馬,又值秋高氣爽,我等何不來一場賽事。以決高下?”
馬超此言一出,許攸、辛評正舉杯飲酒,以袖遮面,互望一眼,心照不宣。
袁熙喜得一拍案牘:“孟起真知我心也,只是不知馬君……”
馬悍淡笑:“難得使君有此雅興,悍豈是掃興之人。不過,正如悍先前所言,銀箭老矣,不堪上場,悍將另選良駒奉陪。”
“自然,那是自然,哈哈哈……”袁熙笑得十分開心,表現出一位官n代的紈絝本質。只是,事實當真如此麼?
馬悍不管事實如何,也不去管袁紹、袁熙這對父子打什麼主意,總之,他接著就是——這裡是雒陽而不是鄴城,看你們能玩出什麼花樣。
……
八月初七,天高雲淡,秋風送爽,正是一個賽馬的好天氣。
一大早,不少聞訊的雒陽民眾,包括許多達官貴人紛紛從上西門出城,爭睹這一場難得賽事。一路之上,車馬轔轔,行人如織,俱湧向雒陽以北的邙山。
邙山,就是此次賽馬的終點。
從雒陽上西門以西的夕陽亭出發,至邙山西坡的晚照亭,全程二十里,不遠不近,多為直道。途中需過橋、越坡,涉水、穿林,各種地形皆有,比較適合於障礙賽。
這個時代的賽馬,就跟後世的賽車一樣,總能激動人心。當然,要想觀看賽馬全程,可不是坐在家中或登上城頭就行,必須登高——登高山。
無疑,登頂邙山,視野廣闊,是觀看賽事的最好地段。
在萬眾矚目之下,四個賽馬主角中的三個:袁熙、馬超、龐德已就位。
袁熙的絕影,是一匹黃膘馬,身高八尺,毛色金黃,短耳、頸寬厚,軀幹修長,胸廓深廣,蹄大如碗,一望便知是一匹罕見的好馬。原本這匹馬是袁紹準備送給曹操的,以示多年結好之誼。不過因在這個時空,官渡之戰提前兩年爆發,所以曹操也就與這匹名馬絕緣了。
馬超的沙裡飛,是一匹銀白色的西域馬,體格高大而勻稱,頭部小巧而伶俐,眼大眸明,頭頸高昂,四肢強健,毛色光澤如銀。
袁熙一望便知,這匹馬只怕不輸於自己的絕影,相比較而言,倒是龐德的那匹沓颯風,似要稍遜一籌。
沓颯風是一匹純白色的河曲馬,品相上佳,日後龐德被士卒們稱為“白馬將軍”,便因此馬之故。這也是三國繼公孫瓚之後,第二位有白馬將軍稱號的名將。
不少官員與軍將,俱圍著三匹寶馬品評,讚不絕口,並各自做出預測。大多數都傾向於絕影勝出,這當然一半是因為袁熙身份之故,還有一半,則是絕影的確也極優異。
儘管今日之賽,袁熙志不在此,卻也不免得意,笑道:“不知馬驃騎所乘是何等好馬,據聞其得夫餘國君贈一果下名馬,名為踏烏,應當便是今日之賽馬吧……”
話音未落,圍觀人群突然一陣騷動,紛紛回首,咦聲連連,就連許攸、辛評扭頭之後,竟也轉不回來,半響才籲聲長嘆:“原來是這匹神駒。”
袁熙心下一驚,因為他被圍在人群中,一時無法越過攢動的人頭看出去,情急之下,翻身上馬,這下看清楚了。
朝陽如輪,躍升平野,一匹渾身如著火的雄異戰馬,宛若從金輪中逸出;鬃毛飛揚,如火焰狂舞;長尾甩動,似流焰掠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