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這支重箭。
良久,對方終於開腔,聲音清越,中氣沛然,相距二百步,都聽得清清楚楚:“能使得如此驚人箭術,若某未猜錯,尊駕想必就是鮮卑人與烏丸人口中的‘昆勃圖魯’——貪狼射手馬都尉了。”
馬悍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聲做霹靂:“我就是馬悍,你就是揭榜獵狼之人,為何這麼做?”
林間射手沉默一會,揚聲道:“鮮卑人傳說,都尉搶奪了他們的聖器魔瞳弓,並能持此弓在千步之外狙殺敵人,鮮卑大人軻比能就是這樣被重創的,此言確否?”
馬悍皺眉:“你冒險屠狼,引我前來,就為了想弄清楚這個?”
林間射手不語,似乎預設了。
“好吧,一般人我不告訴他,但看在你頗有誠意的份上,我跟你說實話——魔瞳弓在我手裡沒錯,軻比能被我重創也沒錯,但不是千步,而是四百步。”
四百步!林間射手的瞳孔收縮成針。如果馬悍說千步狙敵,他真會嗤之以鼻,但言之鑿鑿四百步反倒可信。但他仍有疑惑,傳說中魔瞳弓有十二石弓力,射四百步遠當然沒問題,但對方怎麼拉得開呢?更重要的是,對方如何射得準?四百步遠,那人似螞蟻一般,而且還是混在一群“螞蟻”當中。如何辯識誰是目標?又如何精準命中目標?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當然,他不會天真的認為對方會告訴他。所以,他才想出這一計,引起馬悍注意,出城追尋,創造出一個能夠讓他親身體會真正答案的機會。
林間射手緩緩開口:“某習射二十載,使五石弓,射百步環,走遍青州、遼東,與號為天下精騎的烏丸、鮮卑射手較技,無有不勝。聞都尉神技,不遠千里,從遼東至遼西,不惜捨身鬥狼,只為求一箭之賜。”
馬悍聞言笑應道:“能折服眼高於頂的鮮卑人與烏丸人,閣下箭術必定不凡。如果你直接找上白狼城都尉府向我挑戰,我二話不說,立馬命人叉你出去。不過在這裡,我給你一個機會。”
“哦?這是為何?”
“因為在白狼城,我是堂堂城守,你不過是一介遊俠兒,沒有資格與我對戰。但在這裡,你我皆為獵狼人,不談身份,不談地位,唯有手中的弓,弦上的箭,決定一切。”
“哈哈哈!這話當真說到我心坎上了,就衝這句話,我就知道,都尉一定是個真正的射手。”
“想跟我對射一箭,最好在我手下回轉之前,你做好準備了嗎?”
“隨時候教。”
二人聲音戛然而止,遠處蹄聲漸遠,狼嚎聲漸弱。天色陰霾,風勢漸勁,從兩片樹林之間狂掃而過,枝葉沙沙亂舞,人倚樹枝,亦隨之而動。
身體不穩,勁風激烈,枝葉掩映,光線昏暗,這都是狙擊的大忌,但就在諸般不利條件下,馬悍與林間射手,即將各換一箭。
誠如馬悍所說,他同意對射一擊,真心是給對方面子了。以馬悍如今身份,哪會接受無名之輩的挑戰?如果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上門挑戰,然後馬悍又應戰,那他就不是大漢騎都尉、一個二千石高官,而是武館館主了。
事實上近一個多月以來,已經有不下十幾撥烏丸、鮮卑騎射好手,在都尉府前請求與“昆勃圖魯”一戰。被烏追派白狼悍騎驅趕之後,又退而求其次,請求一觀魔瞳弓。結果凡是一炷香內不離開者,一律抓捕,待其部落或族人來請求釋放時,按草原規矩,交贖金才能領人。
一段時間下來,光是贖金就收取了價值三、四十萬錢的財物。以至於白狼長田豫笑言,乾脆城守開門比箭,敗者交納贖金若干,一年、不,一季下來,收入可抵白狼城半年賦稅了。
這當然是玩笑,馬悍是一城之主,一族之長,漢戈部的頂樑柱,白狼悍騎的精神領袖,哪會隨隨便便跟不明身份之人比箭。別人輸了,不過是一條命,他若輸了,剛剛打下的基業,就將煙消雲散,誰會穿新鞋踩狗屎?
馬悍之所以同意與林間射手對射,除了對方確有誠意,甚至不惜以身犯險,孤身鬥狼以求一決之外,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對這個人很感興趣——來自青州的中原神射手,三國時代,英雄輩出,這位會不會帶給他驚喜呢?
天邊雲層滾滾,風越吹越大,樹梢搖曳,枝葉狂舞,但在某一刻,天地似乎為之一靜。就在這詭異的極靜之下,驀聞啵地一聲音爆,一黑一白兩道肉眼難辯的光影從樹梢林間飛出。
烏光飛速如電,至一百五十步距離時,白光才剛飛出五十步,兩道光影精準對撞。
啪!空中響起一聲爆竹般炸響,白光碎裂,化為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