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青灰色石磚,早變成了暗紅色。那被鮮血浸透的城牆,在晨雨之中,透著斑駁之氣。
偶爾還能見到散佐在地上的殘肢斷臂、模糊的血肉。
乳白色的腦漿混合著血液,粘在牆上後,想要取下卻不太容易。臨時徵召上陣的軍卒們,縮在哨卡中,抱著兵器,不停打盹兒。大家都很疲乏,包括言慶在內,也感到難以堅持……
這和他當初縱橫高句麗不一樣。
在高句麗時,主動權在言慶手中,雖然辛苦,可精神很好;但防禦戰,他卻顯得有些被動。
身邊戰將不少,可是真能為他出謀劃策者,並不多。
在這個涼爽的晨間,言慶更希望,能找一個地方,什麼都不去考慮,閉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覺。
“沈光,你去休息一下吧……讓馬三寶過來。
順便去家裡看看。這些日子,我一直都沒能回家,也不知道家裡如今,變成了什麼模樣。”
沈光有心拒絕,可言慶積威日重。
每一句話聽上去輕輕桌臬,卻有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而且,他也的確是累了。隨著言慶在城頭血戰七天,還要保護言慶的安全,的確是一樁辛苦工作。
“公子,您也抽空休息一下吧。”
言慶笑著點點頭,目光卻依舊凝視著城外。
被雨霧籠罩的叛軍大營,非常安靜。不過言慶已經聽說了,楊玄感率大軍,兵臨鞏縣城下。
早先的叛軍跡未消滅,新的叛軍已經抵達。
要說李言慶心裡不犯嘀咕,那純粹是胡說八道。但他知道,楊玄感未必會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鞏縣。因為他兄弟楊玄挺,已經抵達洛陽。如果他不盡快趕往洛陽匯合,楊玄挺未必是樊子蓋的對手。而且,聽說刑部尚書衛文升已率部抵達弘農。楊玄感的壓力,其實並不輕。
可叛軍的援軍來了,隋軍的援軍,何時能夠抵達?
言慶奎思忖著,忽聽身旁有人輕呼道:“公子快看,叛軍那邊有人過來。”
李言慶回過神來,凝目遠眺。果然,只見一隊騎軍從叛軍大營中出來,迅速的朝鞏縣靠近。
偷桌?
言慶有些迷糊。
看其人數,也不過幾十個人而已,不太可能是偷襲。
亦或者是查探敵情?
似乎也不太像。說實話,七天交鋒,言慶或許不太瞭解叛軍的狀況,但叛軍對鞏縣,應該已瞭如指掌。畢竟鞏縣就這麼大的地方,人口基數擺在那裡,又沒有援軍,不太可能發生變化。
反倒是叛軍方備,援軍不斷,不太容易琢磨。不是偷襲,又不是查探敵情,那會是做什麼?李言慶正感到奇怪,叛軍那支人馬,已到了鞏縣城下。
言慶擺擺手,示意城上警戒的軍卒無需緊張。他眯起眼睛,仔細觀看。為首之人,看上去很眼生。大約四十歲出頭模樣,生的虎背熊腰,儀表不凡。胯下一匹汗血寶馬,首高九尺,其鬃曳地。通體鳥黑,虎背豹脊,堆駿異常。那馬兒四蹄比普通戰馬大一圈有餘,並生有一撮撮白鬃,把蹄子遮擋住。這其中有個說法,叫四蹄踏雪。言慶在這時代生活的久了,一眼能認出來,這馬兒有個名日,叫做獅子驄。因又生就四蹄踏雪,所以被稱作踏雪獅子驄。
這種馬,可謂千里挑一。甚至比當初言慶那匹白龍馬,還要高貴一籌。能騎這種馬的人,首先要身份高貴,其次需勇武異常。
普通人買不起,更養不起這樣的寶馬良駒。言慶看清楚這匹踏雪獅子驄,就隱隱猜到了馬上之人是什麼來頭。
在此人身後,正是韓世鄂,0言慶這七天沒少和韓世鄂交手,故而一眼能夠認出。
踏雪獅子驄的主人,在馬上橫著一杆沉甸甸,黑漆漆的長巢。一身黃金鎧,頭戴黃金獅子盔。玉帶纏腰,精神抖擻。他在城下勒住戰馬,抬頭觀望。不經意間,言慶和他的目光相觸。
那人,突然笑了!“弘農楊玄感在此,城上可是半緣君?”果然是他!
言慶暗叫一聲,在城頭上微微一欠身,沉聲道:“李言慶,見過大將軍,禮部尚書,楊大公子。
楊素出身弘農望族楊氏……與楊廣的‘楊”非出自一家。
楊玄盛開口不提官位,只提郡望,已表明了他的態度。我不是來和你打仗的,是來和你聊天的。
曾作為鄭氏族人的言慶,對於這高門世胄間的規矩,自然清楚。
他雖然已從鄭家反出,甚至棄用‘鄭姓。然則楊玄感的做法,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