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老爺子離去的方向,顏柏和顏楓對視了一眼,顏柏立刻跟了過去,而顏楓則留下來繼續招呼面面相覷的眾家賓客。
顏家偏廳裡,顏柏面沉如水地看著跪在地上蓬頭垢面的小兵,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顫抖著,似是不敢置信般問道︰「你,你再說一遍?」
他的三弟馳騁沙場十餘載,怎麼可能會出事?
「將軍前線失蹤,至今生死未卜,夫人為了尋找將軍的下落,如今也不知所蹤…」
一句話好似是破天而來驚雷,震得那才走到門口的顏老爺子腳下一個踉蹌。素來身子骨硬朗的顏老爺子竟是一下子就厥了過去。
溫羨得到風聲時正在花廳喝茶,他握著茶盞的手輕輕一抖,將茶潑出了半點兒,才斂眉看向廳外的春色如許。
雲惠帝十六年春四月,蠻夷大舉進犯黎國邊界,不過十日便攻下固若金湯的平州城,鎮南將軍顏桁誓死守城被射殺於城門之上,其妻蘇氏隨後殉城…
然而現下顏桁夫婦卻只是下落不明,平州城也還未被攻下,只要万俟及時趕到,一切局面皆有扭轉的機會。
攏在袖中的手慢慢地握成拳,溫羨久久才收回視線,撢衣起身。
屋外顏書安恰好過來,一見溫羨便滿面歉色地拱手道︰「府中出了些變故,怠慢了溫大人,還望溫大人莫要介懷。」
「無妨,不知老先生身體可有大礙?」
顏書安搖了搖頭,輕嘆一聲道︰「大夫說是急火攻心,休息幾日便好,只是…」只是平州若是一日未有捷報,顏桁夫婦一日沒有音訊,誰又能安下心來呢?
後半句顏書安沒有說出口,溫羨卻心領神會,他伸手輕輕拍了拍顏書安的肩膀,末了只道︰「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顏將軍吉人自有天相。」
顏書安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但願如此。」
送了溫羨離開,顏書安才折回府裡就聽說顏桁夫婦失蹤的訊息被嘴快的丫頭傳去了芙蕖院,當即就變了臉色,匆匆往芙蕖院的方向趕去。
芙蕖院裡早已亂成了一鍋粥,翠喜和翠微守著剛剛吐了藥的顏姝一步不敢離開,可又不知該如何安撫她慌張害怕的心緒,只能軟語輕哄。
然而顏姝哪裡能聽得進去?
她滿腦子只剩下「生死未卜」,心裡只餘下無盡的惶恐。
她生在邊關,即使深居淺出也知道戰爭的殘酷。顏桁在前線失蹤,連續數日都沒有下落,這預示了什麼她也不敢深想。
「阿姝乖乖回京,等到了端午,阿爹就高頭大馬威威風風地回信陵去!」
「蠻夷一平,阿爹就解了這盔甲,天天陪阿姝下棋!」
「…」
顏姝緊緊地咬著唇,眼淚不由自主地流出來,但卻一言不發,安安靜靜地模樣教兩個小丫鬟見了更加擔心。
翠微蹲到顏姝跟前,握住她的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才要開口安撫兩句,就聽見門口處傳來簾子輕動的聲音,不由側首望去。
顏書安闊步進了屋,走到顏姝跟前,見她臉色發白,知她心裡擔憂,這會兒也不再瞞她,將平州傳來的訊息細細地說與她聽了後,才道︰「現下沒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阿姝難道不相信叔父能打贏這一仗嗎?」
「可是從前,阿爹從來沒有把我支開過。」在平州生活了十四年,大大小小的戰禍顏姝也經歷過,但唯有這一回,顏桁是事先以拜壽為由將她送回了信陵。顏姝抬起眼簾看向顏書安,動了動乾澀的唇,對他道,「大哥,我害怕。」
顏書安伸手覆在顏姝柔軟的發頂上,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溫聲道︰「會沒事的。」
…
鎮南大將軍顏桁陣前失蹤的訊息很快也傳進了皇宮,彼時雲惠帝正在批閱奏摺,聽見這一句手裡的羊毫一下子就落到了龍案上,將面前的一攤奏摺打溼了也顧不上。
「陣前失蹤,生死未卜?」
兵部尚書盧遠道手持玉笏立在殿內,見問,便道︰「前方傳回來的戰報確實如此寫的,顏閣老今日大壽也因為此事厥了過去,陛下,陣前不可一日無將,這平州不能失守吶。」
雲惠帝眯眼看著激昂陳詞的盧遠道,「依卿之見,誰可擔統帥之任?」
「這…」盧遠道一時語塞,不是沒有可舉薦之人,而是不好開口。
雲惠帝輕哼了一聲,直接吩咐人傳了還在閉門思過的溫羨進宮,將同樣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顏將軍下落不明,正當軍心不穩之際,此時需要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