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且說且往前走去。
琉璃跟在身旁,朱儆見她不答,便撇嘴道:“朕就知道沒有這麼快,那些人總會誇大其詞。”
琉璃不禁笑了笑,見小孩子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總想要摸摸他可愛的頭。
朱儆打量著陳府景色,又嘆道:“他們還說你是個痴兒呢,朕看著卻不大像,對了,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吧?”
他不等琉璃回答,突然撒腿跑了起來。
琉璃“啊”了聲,眼睜睜地看著朱儆繞過迴廊,跳過石子路,竟跑到了那棵棗樹的旁邊站住了。
琉璃提著裙子趕到身旁,朱儆仰頭看著棗樹,嘖嘖道:“可惜,棗子都落了。”他在地上找了找,找到兩個乾癟了的棗子,放在掌心裡,歪著頭說:“母后曾跟我說,她小時候最喜歡爬到這棵樹上,他們都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爬樹……”
琉璃眼眶一熱。
朱儆上前抱了抱那棵棗樹,喃喃道:“母后說過要教我爬樹的。”
琉璃挪步走到樹邊,雙膝跪地,擦去朱儆眼角的淚漬。
朱儆用溼潤的眼睛看著琉璃:“溫家阿純,你為什麼對朕這麼好?”
琉璃低頭,潸然淚下。
“那天,”朱儆突然又迷惘地問道:“你是不是……叫過我儆兒?”
***
不遠處,陳太監跟範垣立在門下,打量著這一幕。
陳沖突然說道:“閣老,您這位表妹……當真是個痴兒?”
範垣默然。
陳沖道:“可我看著卻絲毫也不像,更難得……她怎麼跟皇上這麼投契?要知道咱們這位陛下,當初是除了皇太后,誰也不親近的呀。”
範垣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一聲聲的格外沉重。
眼見將到正午,朱儆該回宮了,陳沖過去催了一次,礙於範垣在側,朱儆倒也不敢造次,撅著嘴應了。
臨別,朱儆看著琉璃,上前握了握她的手:“改天得空了,朕叫你進宮去玩,你可喜歡?”
琉璃再也顧不上別的,急忙點頭。朱儆笑道:“那就一言為定了。”
說著轉身,往外而去,陳沖慌忙跟上,範垣看了一眼琉璃,也隨著去了。
且不提琉璃雙目泛紅地送兒子離開,只說朱儆上了馬車,範垣也隨著陪坐。
車行片刻,朱儆突然從懷中拿出一個怪模怪樣的荷包,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個難道是她做的?”
範垣一眼看見,愣怔問:“陛下……哪裡來的這物件?”
朱儆說道:“溫家阿純陪我玩的時候,不小心掉了的,朕看她沒發現,就收起來了。這麼難看……該不是她做的吧?”
範垣屏息,一時無法回答。
朱儆低頭細細看了會兒,突然叫嚷道:“這難道是血漬?嘖嘖……怎麼這樣髒!但看著也不像是用舊了的啊?”
範垣直勾勾地盯著那個荷包,突然想起在陳府,琉璃那遲疑的臉色,以及藏在身後的手。
“陛下……”範垣深呼吸,“陛下能不能,把這個荷包,給臣?”
“給你?”朱儆大為意外,他本是小人兒好玩,才偷撿著藏起來的,如今看這樣粗陋,大失所望,本想著下次見溫純的時候還給她也罷了。
突然見範垣開口要,這可是一件稀罕事。
小皇帝到底是小皇帝,即刻從這件事裡發現了可乘之機,他半帶警覺地問:“少傅為什麼想要這個?破破爛爛的,你要一百個精緻的荷包都有。”
莫說一百個,他想要,千千萬萬個都有。但是這麼“醜陋”的,只怕世間僅此一個。
範垣也察覺朱儆似乎起了疑心,便淡淡道:“臣……不過是想還給純兒罷了。”
朱儆撇了撇嘴:“這種東西丟了也不可惜,又不是金子銀子做的,還值得巴巴地還給她?”
範垣恨不得一把搶過來了事,卻偏要收斂按捺,正色淡然道:“敝帚自珍,陛下難道沒聽說過?”
“這是溫純的,又不是你的,怎麼能叫敝帚自珍?”
“純兒是臣的表妹,也算是親戚一體,這麼說也並沒有錯。”
“雖然親戚一體,朕可是從沒見過少傅你這麼著急一樣……如此不起眼的東西。”
範垣知道,朱儆從來不是個好對付的小孩兒,但此刻範垣才徹底地感覺到這小傢伙的難纏。
陳琉璃那樣蠢笨簡單的一個人,偏生了這樣古靈精怪的兒子,這造化實在是……公平的很。
範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