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太多事,不能留。
想到可以扔下這裡的一切,韓有功的心情突然變得愉快起來,連走路都有了力氣。他負手一人往外面走,想享受這獨自一人的愉悅。
出了韓家大門,門外明亮如白晝,一眼看去,街道兩邊懸掛的花燈像鋪開了一條螢火之路,韓老爺走在街道中,都覺得有些飄忽。
往年的元宵,韓府一大家子人會一起外出,浩浩蕩蕩,惹人注目,所到之處,都會有人仰望羨慕“看,那是韓老爺,韓府的韓老爺,橫州第一富賈”。
而今他走在街上,沒有人認識。
他走著走著,走到一間首飾鋪子前,又停了下來。
這間鋪子是他的女兒每年都要逗留的,她用錢向來厲害,又不懼怕他,所以每次進了鋪子,都要搜刮一大堆的飾物走。
年幼時的嫣兒,可不是這種性子。
她自小就機靈天真,總會伏在他的膝頭上纏著他說志怪故事。一邊害怕,一邊好奇,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誰想長大後,卻成了那種性子,還落了個那樣的下場。
想到女兒,便突然想起她自縊橫在房樑上的屍體,韓有功急忙掐斷念想,脊背微微滲出冷汗,繼續往前走,將死去的女兒拋在腦後。
又走了許久,聽得一聲清脆的鳥哨聲,他猛地一個激靈。那鳥哨聲,他年幼時就會做了,弟弟最喜歡玩這個,他便用竹子做了給他玩。
那時弟弟說,等他練就了哄來鳥的活兒,就要拿鳥去賣很多很多的錢。
誰想長大了,他卻成了個喜歡買鳥的人。
這一想,他又想起弟弟還埋在後院,又令他打了個寒噤。
這條街道似乎很長,怎麼走都走不完。一直走一直走,前面似乎沒有路,但又出來一條路。這路很窄,花燈也跟外面的不一樣。
外面的花燈是大紅的紙張做的,但這條路的花燈,用的紙張似乎是深紅色,紅得像在冬日裡剛剛淌到地面就凝結的血。
韓有功走了一段路,猛然發現前面有個人的背影像極了柳鶯,他瞪大了雙眼,疾步往前面跑去,正要捉住她時,卻見她轉身。背影相似,可臉完全不是柳鶯。
他驚了驚,立刻收回手,這才避免了尷尬。
柳鶯……也不知道她現在跑去了哪裡,難道她真的和他的兒子一起走了?
孽子,賤丨人!
韓有功頓覺胸悶,有些難以接受這種猜想。不行,他還不能離開橫州,他要先讓謝放殺了柳鶯,等看見她的屍體,他才能走。
對,他得回去,回去安排這件事,絕不能讓那些背叛他的人逍遙快活。
韓有功目露兇光,轉身就要回府,這一回頭,他不由愕然。
這狹窄的街道,不知何時都站滿了人。
沒有一個陌生人,背影全都是他認識的。
“夫人?琴琴?嫣兒?”韓有功一一喚著,面露驚恐,“嶽兒?光兒?你們……弟弟?”
沒有人露出正臉,全都背對著他,卻正在一步一步往後退,朝他這個方向緩慢行動。
韓有功驚出一身冷汗,驚叫著向後退,退了幾步聽見後面有聲音,猛地回頭,背後也有人背對著他朝他慢慢移動。他一眼就認出他們是誰,終於驚叫起來。
邵家人!
背影血淋淋的邵家人!
他驚恐的差點吐了出來,捂著胃大叫起來,埋頭就往前跑,想離開這恐怖的地方。
他剛脫身這巷子,就有人從這被人精心佈置的花燈巷子中探頭出來:“哇,真恐怖,我都要被嚇死了,更何況是心虛的韓有功。”
俊朗的少年人拍拍手,對那些“鬼怪”說道:“走,回秦府,給你們加雞腿。”
“謝少爺。”
眾人可不知道元宵節扮鬼是要做什麼,不過有肉吃,誰理這事呢。
韓有功一路逃回家,不知道自己是撞鬼了還是中邪了,但外面很危險,絕對不能再一個人外出。
他跑到韓府大門前,抬手敲門,這一敲,門竟然開了。他頓了頓,罵道:“守門狗去了哪裡!”
他推開大門跑進裡面,想捉了那下人打死,但院子裡的景象,卻讓他駭然。
滿地黃紙飄飛,插了滿地的香火像點點鬼火,在地上漂游。冷冷寒風中都是香燭紙錢的氣味,令韓有功一瞬間覺得自己來到了地府。
韓有功愕然看著地上的景象,拼命揉眼,但似乎並不是錯覺。他勃然大怒:“誰在這裡放的這些?誰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