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教給士兵的那些作戰本領技巧,在這些草莽英雄面前竟不好使。倒要虧他聰明,登時喝令全軍大退,令弓兵在前不斷射箭,一時間便射翻了許多過天軍士。
傅山見勢不妙,心想你會後退,難道我便不能步步進逼,當下大聲傳令,最前排每人搬一具戰死過天軍士兵的屍體,作為肉盾,一步步緩緩推進,不多時兩軍又再接戰,雙方都殺紅了眼,你斬我一劍,我砍你一刀,個個都是一身鮮血,分不清究竟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桓震站在中軍觀戰,眼看雙方勢力同步消減,心中對於援軍的盼望實在如同久旱望甘霖一般迫切。就在他等到焦急欲狂之際,突然間官軍陣後傳來一陣喊殺之聲,其聲震天,卻是劉黑虎和吳天德帶著一營士兵趕到了。
官軍陣腳給他們這麼一衝,當時大亂,傅山趁機揮軍向前,兩面夾擊。劉黑虎使一根三十斤重的九尺鑌鐵棍,戰到酣時,一把甩去了上衣,將一條鐵棍舞得密不透風,著者輕則傷筋斷骨,重則一命嗚呼,官兵無不視為殺神,不敢靠近。殺得性起,竟然敵我不辨,幾個過天軍的兄弟不慎靠近他身邊,也給打得非死即傷。
這一戰從午未相交開始,直戰到天色昏黑,雙方戰力都已差不多折損殆盡,還是劉黑虎衝入敵陣,一棍打死了常榮,這才停了下來。若要細算,倒還是過天軍這邊打殺敵將,佔了小小便宜。
官軍將士見主將身死,紛紛拋下兵器投降。桓震不願再在這戰場呆下去,將一應後續事務全委了傅山,自己尋了個小土包,坐在那裡看一群人紛紛擾擾。
這一仗,過天軍五千人戰得只剩一千一百,而且這一千一百還是大部帶傷;而官軍的五千六百人,除去最後投降的八百多人外,餘下的都將自己的一條性命留在了小五臺。
桓震躺在土包之上,耳中聽著群豪往來呼喝,心中實在自有一番不足為外人道的滋味。這是他自來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場惡戰,上一次火燒五百軍,雖然也是十分殘忍,但那畢竟不是真刀真槍,你來我往的性命相搏,今日這一戰,卻教他真正體會到了戰爭的殘酷。而更叫他心驚肉跳的是,自己對於這樣殘酷的戰場,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厭惡,反而從心底微微感到興奮。記得以前看過某個心理學家的著作,說是人人心中都有一種成為屠殺者的傾向,可是他實在不願承認自己的本性如希特勒和向井敏明這種人一般,天生是嗜血的。
正在那裡苦苦掙扎,忽聽傅山在土包下面大聲呼喚,站起來向下瞧去,卻見傅山手中拉著一個俘虜,不住向他招手,他不知出了甚事,連忙三步兩步,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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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回 老臣
桓震聽得傅山呼喚,正如得了一根救命稻草,當即給自己尋了個藉口,撇開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奔下小土包去,只見傅山手中扭著一人,在那裡呼呼喘氣。桓震心中好奇,瞧他扭住那人時,卻是個鬚髮皆白的年老官軍,見著桓震過來,便拿一雙眼睛恨恨地瞪著他,似欲咬下他一塊肉來嚼上一嚼。桓震與他目光一觸,不由得心中一驚,連忙看向別處。
傅山道:“哥哥,你道這位是誰?”語聲之中似乎十分興奮。桓震疑惑不已,又將那老兵仔細打量一番,但見他除卻年紀老邁,足有六七十歲,而且眼光格外兇狠之外,並無半分出眾之處,當下搖了搖頭。
傅山伸過頭來,附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桓震一驚,難以置信地瞪著那老兵,望了足足一柱香工夫,這才醒過了神,連道:“青竹,不可對趙老大人無禮,快快放開!”傅山苦笑道:“非是我不肯放,方才這位趙大人拿了刀子,想要自尋了斷,我好容易才將刀奪了下來,倒將我自己手掌劃破了一道。”說著伸出左手給桓震看,果然有一道刀痕,猶自流血。
桓震驚道:“老大人為何如此?”一面示意傅山鬆手。那趙老大人冷笑一聲,罵道:“汝這亂賊,趙南星既然落在爾等手中,有死而已,與其任由爾等汙辱,不若自尋了斷,反倒乾淨。”'——筆者注:關於趙南星,請參看背景資料中標號0121的說明。'
桓震深施一揖,道:“老大人誤會了。像老大人這等忠義之人,乃是國之棟樑,我輩尊重崇奉尚且不及,豈敢加害?請老大人放心便是。”趙南星仰頭望天,冷冷地道:“不敢。趙某不過是一謫臣戍卒,當不得如此美譽。死則死耳,何饒舌也!”桓震陪笑道:“不敢。便是桓某自己拿刀抹了脖子,也決不會動老大人一根寒毛。”
原來這趙南星乃是萬曆年間進士,明末的一個名臣,為人性格強直,負意氣,重然諾,頗有燕趙任俠慷慨之風。他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