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既行包抄之策,想必料定了我軍兵員無法再增。如今我這裡卻有一個增兵之計。”桓震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增兵之計?”傅山道:“正是。”微笑道:“此計還是拜那敵將所賜呢。”那時戰爭,要想約略判斷敵人實力,自然不能明目張膽地趁著敵軍睡覺時候去數,估計之法,一則是看軍灶,二就是看敵人留下的糞便。吃喝拉撒乃是人之大事,也是最容易作假的事情。先前常榮攻進山寨之時,看著空無一人的一座廢寨,十分憤怒,便令所部五千六百兵士人人留下一堆糞便,以示對過天軍的蔑視,無意之中卻洩露了自己部隊的真正實力,好在他本就不將一群山匪放在眼裡,倒也不在乎此。
傅山的這條計策,卻著實是蒙常榮這一辱之德。說起來倒也簡單,便是令人在過天軍經過的地方,掩埋糞便,卻有意只蓋浮土,叫人一眼便能瞧出;又要在便中攙以黃泥,好在山西一帶黃土甚多,土質細膩,與糞便混合在一起,一眼倒也著實難以分辨開來。試問哪裡又會有人趴在那裡盯著一堆大糞瞧個沒完沒了?如此一來,糞便量便憑空增加了兩倍三倍。敵將一路追來,見到我軍隨地便溺,對我方軍紀散漫已經習以為常,現下突然發現我軍開始掩埋糞便,必定疑心是要掩蓋什麼,掩蓋什麼呢?自然便是暗中增兵了。敵人既然將我軍人數估多了兩三倍,便不敢貿然合圍,必定是從一個方向合軍攻擊。我軍尚有一個營的兵力在外,若能與他們聯絡上,到時候出其不意,裡外夾攻敵軍,趁亂而逃倒也不難。
桓震聽了他這條計策,雖覺不一定能保萬全,但在目下而言,有計總是好過無計,只能冒險試上一試。他自知數日來自己在過天軍中威信已經下降到近乎於零,當下也不自去安排,卻叫了惠登相去發號施令。
傅山所料果然不錯,那常榮發現了過天軍行蹤之後,便即傳令全軍重行合在一處,一面派出疑兵向東佯動,一面仿造過天軍一出一進之法,從北而出,再度自西金溝而入。在他看來,過天軍必也想不到自己竟將同一條路走了兩遍,哪知卻給桓傅二人料了出來。一路上看到過天軍留下的種種痕跡,不由得心中愈加瞧不起這個敵手。豈知再行一程,竟然發現了掩埋過的糞便,卻又像是埋得十分匆忙。他靈機一動,叫人一總掘了出來,堆在一處,發現竟然足有七八千人之量,心想不知叛匪是從何處增了這許多兵?自己手中只有五千六百人,在與敵方一營交手的時候,雖然斬敵八百有奇,但自己也傷損了數百,實際可以投入戰鬥的只是五千。他也曾讀過兵法,卻拘泥於“倍則圍之”,一旦發現敵軍多過自己,便不敢再按照原先所想行那合圍之策,只令本軍不急不徐地尾行在過天軍後,既不攻擊,也不離去。
再說過天軍這一邊,若要完成傅山這個計劃,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點便是定要聯絡上尚在南臺的一營兵力。在過天軍的高階將領之中,身手最好的是劉黑虎,這個任務自然也就非他莫數了。只是那邊缺少可以信任的將領,於是又叫吳天德和他同去。桓震望著他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突然有一種全身無力,直欲虛脫的感覺,問傅山道:“青竹,在你心中,究竟以為此計有幾分把握?”傅山低下頭去,想了一想,瞧著桓震雙眼,道:“只有四分。”桓震輕嘆一聲,不再開口。一直到這一場仗結束,他都始終不曾再說過一句話。
到這一天傍午時分,過天軍與常榮所部終於正面交鋒了。兩軍對陣,高下立判,陣無陣法的一群草莽軍隊,如何能夠面對面地與官軍相抗?若在局外人看來,這一場仗,便應當是龐大整齊的正規軍隊浩浩蕩蕩地向一群待宰羔羊撲來,殺聲四起,一片狼藉,砍殺聲,叫喊聲,一時俱發,相互交織,震耳欲聾。將領挺槍突馬,往來廝殺,士兵現出兇相,任意發難。但過天軍中除卻一些逃亡的農民之外,大多原是江湖盜賊,殺人對他們來說直如家常便飯,並無絲毫手抖。倘若被殺,也只能怨自己的命運不濟,這便是江湖人刀頭舐血,朝不保夕的生活了。這一群亡命之徒,約束他們行軍十分之難,但說到好勇鬥狠,群打群毆,正是他們所長,說他們是甚麼待宰羔羊,未免太也辱沒了羔羊。山間作戰,並不適合使用騎兵,若有弓弩,倒是十分有用的利器,但常榮這次本是率部移防的,手下的弓兵只有二百人,先前一輪戰鬥之中又折損了不少,箭支也消耗甚多,因此雙方大都是步下近身肉搏,在桓震這個現代人看來也就分外慘烈。
桓震不善打鬥,只能與傅山站在中軍,觀看戰局。兩軍初一接戰,常榮便發覺不對,自己的官軍雖然訓練有素,奈何對方一直朝自己士兵的身上貼來,如同附骨之蛆,百甩不脫,只是近身纏鬥,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