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笑嘻嘻地道:“相請何如偶遇,今日便由孤做東。”說著也不管兩人願是不願,起身便走,一眾小太監、侍衛連忙跟上。桓傅兩人對望一眼,只得隨在後面,到了花園中的一個涼亭坐下。亭中石桌上早已擺好了酒餚,朱由檢先坐了下來,見兩人仍是遲疑不坐,不悅道:“孤說了今日不論尊卑,只管請坐。”兩人這才入座,便有小太監斟上酒來。朱由檢舉杯笑道:“這是去年朝賀之時皇兄賜的西域好酒,孤一直不曾飲得,存到今日。”說著一飲而盡。桓震哪裡有心思陪他品酒,胡亂喝了兩杯,只覺入口並不十分好喝,比後世的葡萄酒差之遠矣。
又扯一番閒話,桓震漸漸焦躁起來,只是朱由檢始終不給自己機會說話,倒也不能打斷他。終於酒過三巡,朱由檢放下杯子,問道:“百里此來,莫非是出了甚麼事情?”桓震好歹等到他問這一句,當下一五一十地將遵化諸般經歷細說一遍,末了說到耿如杞被逮進京,便問他可有辦法加以援手。
朱由檢沉吟道:“藩王不得交接大臣,這等事情,孤雖然有心,卻也無力。”桓震早知是這等結局,雖然略感失望,倒也不出意料。只是耿如杞的事情,又須從別處設法了。這一頓年夜飯,吃得直是沒滋沒味。飯罷,桓震便告辭離去,又像進來時候一般,由傅山帶他去換了衣服。傅山卻要再回信王府去,說是明日信王入宮,他才來公家細談。桓震點頭答應,一路慢慢走回公家去,只覺京城的年夜,似乎分外寒冷。
公銘乙一見桓震進來,笑道:“這可好了!賢侄你不回來,我這雪心侄女好歹不讓開飯,這可要餓死兩個老傢伙了!”雪心聽得他如此說,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笑道:“桓哥哥你回來啦。”桓震點了點頭,坐下吃飯。公銘乙不住給他佈菜,桓震方才既在信王府吃過,心緒又是不佳,本吃不下去,卻不好拂他美意,只得硬塞入肚去。好容易吃完了飯,雪心又纏著定要放焰火。折騰完時,已經是新的一年了。
桓震心中有事,這一夜輾轉反側,始終不能安睡,總在思謀如何才能打探到耿如杞的訊息。只是信王既不肯幫忙,以自己一個白衣,做起事來談何容易?等來等去,終於等到傅山趕來,一進門便道:“近日信王府周圍常有可疑人物徘徊,好容易甩脫了他們,這才過來。”桓震這才明白,何以昨日他帶自己前去信王府十分猶豫,還要換了服色才肯帶他入內。傅山點點頭道:“近來魏閹似乎對信王頗為注意,前些日還買通了府中一個小監,有意在信王面前說些牢騷言語,想要套出信王的底細,幸得給小弟識破了。'——筆者注,這是真事。'因此信王行事已是十分小心,輕易不再出門了。”桓震心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一聽我說這樁事情跟魏忠賢有關,他便不敢幫手。
傅山道:“照大哥所說,陛下到明年八月便要……那時魏閹將會圖謀篡國?”桓震搖頭道:“只是圖謀而已。究竟篡是不篡,我也無法預知。”歷史上魏忠賢確曾與客氏密謀以魏氏嬰兒冒充天啟後代,可是最終不知因為甚麼並未果行,桓震不知道他沒這麼做的緣由,自然也就不能斷定他一定不會這麼做。傅山沉吟道:“現今朝中位高權重之人幾乎全是魏閹門下,倘若當真給他造起反來,那倒不好收拾。”
桓震想了一想,道:“哥哥有樁事情,說出來要你與我參詳一下。”說著將自己這些時日以來考慮的問題,一一與傅山說了。傅山聽罷,沉吟良久,遲疑道:“那也不是全然不可,只是……”桓震截口道:“你且說我這般做去,倒有幾分能成?”傅山道:“能成不能成那且不論,大哥說要走魏忠賢的門路,可是如何走得?”桓震搖頭道:“那我也不知,好歹你在京中時日也多過哥哥,便是要你替我想個法子。”傅山想了一想,道:“我這一月之中,倒也結交了幾個閹黨中人物,若說穿針引線的勾當,卻也做得。只是大哥卻以何為進身之資?”桓震道:“那個慢慢再說不遲。總之無非金銀珠寶一類。”傅山搖頭道:“不好。魏閹眼中,一般的財貨如何放得下?那等價值連城之物,除非尋信王去設法,只是那麼一來,必然便要給他看出破綻了。”桓震默然,也覺他所說有理。
兩人商議一番,都說這事情須得叫朱由檢知道才好,當下傅山自去安排不提。雪心見他心神不定的樣子,也不敢前來鬧他,大年初一這一日無聲無息地過去了。次日傅山又來,言道已同信王商議過了,信王有話要他轉達,道是隻管放手做去。桓震卻不敢盡信,他對袁崇煥難道不也是慰勉有加,最後卻又怎樣了?
明代皇室待遇很是優隆,單是光祿寺每年送內所用各項錢糧就要二十四萬餘兩。此事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