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信王一力支援,錢財想來便不是大事。只是究竟要走何人的門路,卻也頗費一番思量。傅山想了一想,道:“有一個人,儘可去訪他一訪。”當下說出一個人來,便是號稱“五彪”之末的錦衣指揮崔應元。這人本是個市井無賴出身,不知怎麼給他巴結上了魏忠賢,先是充個小小校尉,後來冒領緝捕之功,居然給他積官至錦衣指揮。其人性子貪殘,一應殺戮之事,大多有份。這等小人,得罪起來固然吃不了兜著走,然而若要加以收買,也是十分容易之事。
傅山說到這裡,突然想起甚麼,笑道:“小弟卻忘了。好叫哥哥知道,現下小弟得信王保舉,免考入太醫院做了個醫官。”這卻出乎桓震意料,但想他醫術精湛,在太醫院任職倒也合適,當下恭喜了兩句。傅山又道:“那崔應元卻是有一回著了風寒,叫我去替他診治,這才認識的。”明代太醫院的醫士醫官,原不輕易給錦衣指揮這等品級的官員看病,但魏忠賢權勢熏天,便連手下爪牙也都飛揚跋扈起來了……
古代中國銀子缺乏,銀子的價值很高的。與黃金相比,明代大約是3:1,不是近代的30:1。在明代,一個平民一年的生活只要一兩半銀子就夠了,平常老百姓使用的是銅錢,很少用銀子作為日常交易用。許多老百姓至死都未見過銀子。所以戚繼光計程車兵軍餉一日只有三分銀子,一月不足一兩。光祿寺每年送內所用各項錢糧就要二十四萬餘兩,各位可以想象是個甚麼概念:那是至少三萬兩千個五口之家一年的花費。楊漣坐贓二萬銀子,那是很大的一個數目,大約已經超過了賴昌星。
另,明代太醫院的雜員有醫官醫生醫士三級,都要考試,然而也可以由推薦免考。信王的身份推薦一個醫官應當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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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回 營求
說便這般說,然而此刻正是年關,明人習俗,親友之間並不親自上門拜年,卻是投寄名刺謁貼,許多人家在門口貼一個紅紙袋,專收名帖,叫做門簿。當下傅山取梅花箋紙寫了自己同桓震的名刺,叫公銘乙家僕送去。另附了一封書信,言道自己兄長初來京中,想要謀個立足之地,文字之間處處隱約暗示,倘肯幫助,報酬必豐,料想以崔應元那等貪財好利之人,必定不會放過發財良機。
果然過得幾日,崔應元便遣人下帖來邀兩人過府。傅山預備了重重的一份禮物送上,那崔應元一看之下,笑得連嘴巴也合不攏,桓震求他代自己在京中謀個職務,他眼睛眨也不眨,一口便答應下來,只說要瞧瞧有甚麼空缺職位,才好辦理。次日便差人來說,南鎮撫司一個百戶出缺,叫桓震預備一下,便可替補。所謂預備一下者,自然又是要錢。這南鎮撫司是錦衣衛中一個機構,專門管理軍匠的。南鎮撫司下轄的一個百戶,那也不過是個工匠頭子而已。桓震所以結交魏黨,大部是為了耿如杞之事想要尋個門路,小半也是因為天啟年內便要駕崩,自己多掌握一分魏黨的內情,將來搬起這塊大石頭來便越是容易。他既抱了這等目的,自然不願去甚麼南鎮撫司。但傅山一力勸說,說不論職位高低,且謀到手再說,只消與魏忠賢搭上了線,以後便好辦了。桓震想他所說也不是無理,只是耿如杞現下已給下獄,哪裡等得及自己慢慢地去搭線?想要崔應元別尋他位,又怕觸惱了他,只得暫且答應下來,一面又送一份賄賂上去。
桓震瞧著禮單,嘆道:“這般做法,同買官賣官又有甚麼分別了?”他在後世之時,對於這種拿錢換官的行徑很是痛恨,不想當真輪到自己身處其境,也是一般辦法。只覺自己來到明朝半年,正途上一事無成,反倒將行賄的悠久傳統學了個十足十去,一時間不由苦笑不已。正在那裡切磋禮單,忽聽雪心在門外叫道:“桓哥哥傅哥哥吃飯啦!”他兩人幹這樁事情,原知周老聽了定然氣死,是以從不在他面前提起半個字。聽得雪心呼喚,連忙將禮單收好了出去。
這一頓飯間,公銘乙神色十分沉鬱,總是失魂落魄地夾起了菜忘記向口中送。周士昌瞧了出來,便即問起。公銘乙只是搖頭嘆氣,並不說話。再三催問,方道:“只是所中事務煩心。”周士昌聽說是營繕所的事情,他曾在該處任職,更加非問不可。公銘乙被他逼問無法,這才說了出來。原來便是朝陽門外那所生祠,年前已然完工,眼下欠得一座塑像,工部官員為了巴結魏忠賢,定要在上元節前迎像進祠,又要別出心裁討魏閹歡喜,公銘乙令手下小工繪了許多圖樣,都給上司打回,眼看距離上元節只有不到十日,他給上司逼勒,到期不能完工,便要將他罷職查問,直是連年也不曾過得安穩。
周士昌聽得乃是為了營建生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