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震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你將來在我要求之時,要求之地做我要你做的生意。”見李經緯一副不解的樣子,又道:“收益自然歸你,本官不同你去爭。只要你繳納國稅便可。”李經緯低頭思索,總覺對自己似乎並沒甚麼壞處,何況這麼一來還能將自己的生意同官掛上鉤,平時求也求不來,怎麼會推辭?當下一口答應了。
以後的事情,桓震便一力替他打點,好在並非甚麼通天大案,刑部賣他一個面子,大事化小,打回原縣去了。李經緯自然感激不盡,又送來許多禮物,桓震卻都一一拒收,只說叫他莫要忘了當日之約。
他因了這件事情,在京中多耽擱了幾日,再不動身趕路,非得捱上一個申飭不可。當即收拾起行,不久便到了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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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回
雖然他重開遵化官冶的請求給駁回,可是那裡畢竟曾經是一個大鐵場,何況他在遵化曾經呆過一段時間,也想回去看看。恰好順路,就在遵化停了下來。
他隨隊帶著大量官銀,自然不能不通知地方官加以保護。一年前遵化兵變時候的那個遵化縣,早已經坐失察去職,現在這個是遞補的。官員見面,無非是那一套,桓震雖然心煩,可是也拿他沒法子,心想若不是顧慮銀子安全,我才懶得理你。遵化縣聽說他曾經來過,言語之間處處同他套近乎。
問起遵化兵營的情況,自從耿如杞被逮進京,遵化兵備使的職位就一直空缺,兵營中大小事務仍是參將徐兆管理,兵備很是鬆弛。桓震想起耿如杞,不由得深為嘆息。他現在的身份乃是文官,不能隨意進入軍營,否則倒真想去與孟豹敘敘舊。遵化縣笑道:“那有甚麼難?明日下官給徐兆行文,叫孟豹進城一趟就是了。”桓震正中下懷,也不推辭,又談一回,便告辭去睡。
果然次日孟豹來見,一見桓震,不由得吃了一驚,他來時只聽說御史大人召見自己,沒想到竟是從前的桓師爺。劈頭便問耿如杞近況,原來他只聽說耿如杞削職還家,以後的事情就再不知道了。桓震黯然,心想難道告訴他耿如杞在自己面前抹了脖子?用幾句話支吾過去,轉言問他現下軍中餉銀可曾足額髮放。孟豹聽得此問,滿臉憤激之色,狠狠瞪了遵化縣一眼。桓震心中明白,在這個官場之中,貪汙剋扣是慣例,愛護士兵的才是怪人。
送走了孟豹,便問起遵化官礦的情形。遵化鐵冶是在遵化西八十里,萬曆九年就已經封閉,後來有官員請求出租給民間重開,都給駁回。桓震這才明白,為何自己的奏摺這麼輕易就給駁了,原來早有先例。
但是他總想在自己手中掌握一個鐵礦,因為明代官府向私人買鐵,往往只給市價的六分之一至八分之一,這種無異殺雞取卵的行為,桓震實在不怎麼願意做。可是以官員的身份自己跑去開礦,傻子也知道一定會給彈劾的了。
想來想去,決定還是先去官礦舊址考察一番再說。一看之下很是驚訝,冶鐵裝置諸如鐵爐之類,儲存依然完好,其深有一丈二尺,看來只要善加運用,生產能力應當不小。這麼一個鐵廠不開實在可惜,當下又寫了一份急奏,叫人送回京去,就在遵化停留下來,等待回覆。
過了十來天,等到了批覆,照準。桓震十分驚訝,何以先前不準,第二次上奏便準了?很快收到傅山的信,這才知道,皇帝先前令陝西四撫分別條奏本省災情,四個巡撫互相推諉,都說瞞災不報是別人的責任,崇禎大怒,心想果然給桓震說中,恰好此時桓震請求准許民間經營遵化鐵冶,從陝西招募饑民工作的奏摺送到,他順手便照準了。
桓震大喜,這事是工部該管,他一面給李經緯寫信,叫他準備在遵化經營鐵礦,並叮囑礦工一定要從山西和陝西招募;所出之鐵除了優先供應遼東,其餘都由他自行販賣。鐵礦是那時候的盈利產業,一般人還不易有機會經營。李經緯得了這個機會,自然感激不盡。一面又致信傅山,請他在工部替李經緯疏通一番。他也不知以李經緯晉人的身份,能否在順天開礦,只是抱著試試無妨的態度罷了。哪知道一試之下居然命中,兩個多月之後,李經緯給他來了一封信,說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工,請他前去主持開爐。然而那時候桓震正在遼東焦頭爛額,哪裡還顧得上他這不急之務。
袁崇煥早在今年七月間已經辭職,現下雖然有旨起復,卻還沒有到任,因此眼前遼東的主官乃是總督王之臣,駐地就在寧遠。桓震知道他與袁崇煥曾經有過齟齬,況且不久以後袁崇煥便要再回遼東,無謂在這麼短時間之中與他爭執,是以見他的時候說話十分小心,並不過多頌揚袁崇煥的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