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道:“死了一個皇帝,還有一個皇帝。”
桓震笑道:“正是。”指著華克勤道:“你知道這是誰麼?他是當今皇帝的堂兄弟,福王的世子,哪怕今上與太子一同殉難,難道不能將這位世子過繼給光宗麼?”皇太極是個漢通,自然明白桓震所說並非沒有先例,嘉靖皇帝便是因為武宗崩而無嗣,以堂兄弟的身份繼承大統的。如此說來這些明人倒還當真不怕皇帝被殺。反正主帥死了可以換一個,皇帝被俘,自然也有繼位的。
然而他此時已經別無退路,倘若不能要挾得桓震讓步,恐怕整個八旗大軍都要有來無回了。只好咬定了崇禎皇帝這根救命稻草不鬆口,硬著頭皮道:“然則你是定要瞧著你的皇帝死於非命了?”
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甚重,桓震雖然一心想要崇禎死,可是卻不能讓人知道他是死在自己手上。否則以後在朝廷之中也就再難立足,這個風險太大,他冒不起。
當下打個哈哈,笑道:“為人臣子者怎可以說這等話?桓某人是大明之臣,難道你便不是麼?”這一句話正說在皇太極的痛處,他的曾祖父覺昌安曾任建州左衛都指揮,祖父塔克矢曾任任建州左衛指揮,兩個人對明廷都是忠心耿耿,屢得嘉獎。父親努爾哈赤,早年也曾經在遼東總兵李成梁的部下效命。說起來愛新覺羅氏自祖上起便臣服於明,只是後來努爾哈赤統一了女真諸部,便藉著復父仇之名,反叛明朝。後金幾次上書求和,明廷給他的回書之中,也多提起當年君臣之事,令皇太極甚感羞辱。
桓震見他面色不善,笑道:“往昔之事也不必再提。我問你,倘若今日你我定盟,往後你能不興兵戈,大明與女真和平共處麼?”皇太極不假思索,順口答道:“那個自然。我興兵伐明,原是為了不堪惡吏欺壓,只要朝廷關顧,為何不能罷戰?往日我欲息兵以享太平,數次屈尊遣使議和,爾朝廷自大不許,今何怨我?”
桓震又道:“倘若議和,須以遼土還遼人。”皇太極斷然搖頭道:“絕無可能。遼東地方,我憑力攻取之,非爾恩賜。昔日我兩國並無嫌隙,和睦相處,爾據界內九州地方,尚不知足,奪我界外區區之地。上天鑑明是非,以遼東地方賜我,我何敢還爾哉!”
桓震作色道:“現下爾大興兵戈,略我土,戮我民,脅我國君,仍說我大明奪你地方麼?”范文程在旁理直氣壯的道:“自古以來,或興或衰,非取決於爾等大國,天下並非一人之天下,乃眾人之天下也,天賜與誰,則誰得之。師旅頻仍,互相誅戮,而天生之民,因此罹禍。我等自身,亦不獲安寧。爾若欲和好而我不從,致起兵端,我民被誅,則非爾誅之,乃我自誅者也。我若欲和好,而爾不從,致起兵端,爾民被誅,則並非我誅之,乃爾自誅之也。”
桓震聽了他這一番高論,當真有哭笑不得之感。想了一想,忽然問道:“不知道正德年間有一位兵部尚書範鏓範老大人,是閣下的甚麼人?”範鏓乃是范文程的曾祖父,文程少年時本是瀋陽縣學的生員,努爾哈赤攻下撫順,他與哥哥文寀一同投靠,甚得善遇,皇太極即汗位以後,更加信用,視為心膂。范文程聽得桓震如此問,早明白他是甚麼意思,當下道:“良臣擇主而事,明皇豎子,眼光狹淺,安足與謀?”話頭一轉,卻拉攏起桓震來:“我大汗久聞桓將軍治軍有能,何不棄暗投明,擇一己之令主,而圖百姓之樂業?”桓震冷笑道:“桓某既是漢人,便一輩子都是漢人,不會剃了頭拖著辮子去裝甚麼滿韃子!”
是時後金朝中並不要漢臣薙髮,范文程一直都是作漢服打扮,皇太極也從未過問。聽得桓震如此說,當下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桓將軍不願意薙髮,自可不薙。”桓震哈哈大笑,現在的范文程自然不會知道日後出了一個孫之獬,搞得天下漢人個個剃光了前額,卻也當真怪不得他。明知同他講不得大道理,搖頭道:“非關剃髮之事。此事不必再談,桓某自認尚有三分骨氣,投降賣國的事情是決然不作的。你說天下是眾人的天下,誰打得便算誰的,那麼我且與你約定,你將我陛下放還,我便由得你出這北京城。出城之後,大家各憑本事,死生勝敗都無怨言。你可樂意?”
皇太極正要答話,范文程卻使一個眼色將他阻住,道:“現下我大軍皆在爾國境內,自然是你佔據便宜。若要各憑本事,便放我們出山海關。”
桓震仰天呵呵大笑,道:“莫要貪心不足,現下外面數萬大軍重重圍困,你等在北京城裡可能守得幾日?哪怕將北京舍與你了便如何,我從錦州出一奇兵直搗遼瀋,你的家人妻子,父母墳墓,都不要了麼?”
皇太極臉色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