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回去,勾了幾筆後復又放下,長長地嘆了口氣。
方才晴雲所說的話她還記著,以至於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來。
她跟宋予奪的關係很複雜,沒什麼深厚的感情,卻又是做過最親密事情的,陰差陽錯兜兜轉轉,永巷之事後,千絲萬縷的聯絡讓她沒有辦法再置身事外冷眼旁觀。
依著晴雲方才所說,這宋家長房跟二房是一直有嫌隙在的,宋予奪還在時雖不能時時都在,可卻也是個能給寡母小妹撐腰的人。如今他若真死了,宋予璇那種軟糯的性格,說不準要受多少委屈。
而宋予奪他……真的死了嗎?
沈瑜知道這種軍情不會有誤,如今合宮之中議論這件事情的不在少數,總不可能是繆傳。而沙場之上刀劍無眼,從來都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生死只在轉瞬之間,宋予奪又不是刀槍不入,便是真死了,那也是正常的。
可她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再者,晴雲方才說遇著安平長公主帶宋予璇入宮來見太后,又是為了什麼?
沈瑜捏著筆桿,漫無目的地在紙上勾畫著,琢磨著這樁事。
這倒也不難猜。
宋予奪若是出征前留下囑咐,以防萬一,還值得宋予璇輾轉找了安平公主的關係進宮來,那必然是跟錦成公主有關的了。
八成是與退婚有關的事情。
宋予奪這個人,雖是個武將,但也稱得上是心細了,又是難得的肯為別人著想。
當初他出徵前就提了退婚,皇上沒應允,那時候沈瑜覺著他想得太簡單,卻沒想過宋予奪為何會這麼做。
如今再把這件事拿出來想一想,沈瑜莫名覺出幾分心酸來。
他分明是早就想過或許會死在沙場之上,不然何必要提什麼退婚,怕耽擱了錦成公主。
沙場征戰,勝負之數從來兩說,可能是大獲全勝封侯拜相,也可能是馬革裹屍。沈瑜回過神來,看著紙上寫著的那個名字,自語道:“你每次出征前,都會想自己的後路嗎?然後明知有風險,明知可能會死,卻還要自請出徵。”
沈瑜是個姑娘家,有點小聰明在,但這些年的見識到底有限,熟悉的也都是後宮之中的勾心鬥角。直到如今,她才彷彿透過宋予奪這個人,窺見了另一番天地。
那是,家國天下。
沈瑜在那裡定定地坐了許久,直到敲門聲響起,才驀地回過神來。
“辰玉姐姐,”有人在門外喚她,“觀雲殿來了人,說是太后娘娘召你前去回話。”
沈瑜頗有些意外,但還是迅速地收拾了東西,理了理衣裳,起身去開了門。她隨著這宮女出了門,才發現原來觀雲殿來的人,竟是花嬤嬤。
“您怎麼親自來了?”沈瑜連忙上前去,“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花嬤嬤是太后的心腹,若只是傳喚人過去,斷然用不著她來跑這一趟的。
“是有一樁事,我想提前同你說一說。”花嬤嬤將手中的油紙傘遞給了她,示意她替自己撐著,而後袖著手,向觀雲殿走去,“宋將軍的事,你應該也已經知曉了吧。”
沈瑜跟上去,替她撐著傘,輕聲道:“晴雲姑姑方才同我提了一句。”
自從沈瑜當了尚宮局司記後,諸事都料理得極為妥當,花嬤嬤看她也愈發覺著喜歡,待她也格外好些。所以此番才會親自前來,同她說這樁事。
“方才安平長公主帶著宋姑娘進了宮,”花嬤嬤停頓了下,又道,“宋將軍帶兵出征前,囑咐了兩件事,說是若他萬一有個好歹,便讓宋姑娘代他陳情。”
沈瑜垂著眼,安靜地聽著。
花嬤嬤道:“這第一樁,是同錦成公主的親事。第二樁,則是與你有關的。”
第27章
寒風攜卷著細雪,沈瑜半側身子都在傘外,臉色發白,唇上也沒什麼血色。
“宋予奪走前曾留話,說此戰生死未卜,若萬一戰死,便讓宋姑娘代他來退婚,絕不帶累錦成公主半分。”花嬤嬤的聲音並不大,被寒風吹散開來,“再有,你曾為錦成公主的試婚宮女,清白予他,婚事作廢之後恐你不知該如何才好,故而宋予奪又使宋姑娘向太后為了求了份恩典,允你出宮……”
沈瑜動了動唇,可卻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早前宋予奪就曾經拿這話問過她,可她當時並沒放在心上,而最後一次在永巷相見時,她還拿話擠兌了宋予奪。但自始至終,她都未曾明明白白地告訴過宋予奪,說自己已經向皇后求了出宮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