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下坐了個青衫男子,看起來年紀不大,正專注地看著手中的經卷,但沈瑜與宋予奪方一進門,他便立即察覺到,抬眼看了過來。
“三姑娘,你怎麼來了?”
這人站起身來,問候了宋予璇,隨後又看向沈瑜,目光中帶上些探究。
但他的目光很溫和,彷彿就只是單純地疑惑沈瑜的身份,並不會讓人覺著被冒犯。
宋予璇向他點明瞭沈瑜的身份,才向沈瑜道:“他姓寧,單名一個謹字。”
沈瑜淡淡地應了聲,掃了眼石桌上擺著的書,是四書,還有些手抄的文章。她問道:“你在準備春闈?”
寧謹有些意外,但隨即坦然地點了點頭:“是,五日後便要開考了。”
“既是如此,那便好好準備著吧。若是短了什麼東西,儘可以提出來,會試三年方有一次,別為了些小事耽擱了。”沈瑜似是不經意間說了句,“此處的筆墨可還夠用?”
寧謹頓了頓,但還是說道:“夠的,有勞夫人費心了。”
“此處還有旁人嗎?”沈瑜又問。
寧謹道:“他們都各自找了活計,白日裡是要出去做工的,等到傍晚方歸。”
沈瑜問什麼,他便答什麼,一五一十,並不會多問。
“那好,”沈瑜原是想從他這裡問的,但還是改了主意,“你安心準備春闈吧。”
第35章
沈瑜原是想從寧謹這裡問話的,然而發現他在準備五日後的春闈會試,便放棄了這個念頭。對於讀書人來說,三年一次的會試干係重大,她並不想在這種關頭橫生枝節。
這問詢雖算不得什麼大事,可若萬一問出點什麼,擾了他的狀態,那就不好了。
沈瑜先前在宮中時,是聽人開玩笑提過的,說這些準備春闈的考生,簡直是杯弓蛇影,有時候一樁小事都能影響他們的發揮。
她對寧謹不清楚,生怕他眼下也是風聲鶴唳草木皆驚,所以只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因此,只能再折返回去,詢問尹蓉。
然而宋予璇卻並沒有要立即離開的意思,又同寧謹聊了幾句閒話後,方才向沈瑜道:“阿瑜,要回去了嗎?”
沈瑜挑了挑眉,目光在宋予璇與寧謹中間繞了圈,神色如常地開口道:“我還有幾句話要回去問問尹蓉,你要同我過去嗎?”
她這個人,情緒一向不外露,再加上說話時的語氣又很自然,彷彿真是隨口一問似的。
可這話若是細想起來,卻是經不起推敲的。
宋予璇是隨她一道過來的,此處又只有寧謹一個男子,若她折返前院,宋予璇又怎麼能留在這裡?
然而宋予璇並不是個多敏銳的,並沒有察覺出沈瑜這話裡試探的意思,遲疑了片刻後,方才開口道:“好。”
她這一遲疑,沈瑜便算是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了,無聲地嘆了口氣。
宋予璇並沒發現異樣,同寧謹道了別,便隨著沈瑜出了這南院。
沈瑜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眼寧謹,恰對上了他深沉的目光。
寧謹似乎是沒想到沈瑜會突然回頭,眼神中有詫異一閃而過,隨後略帶拘謹地移開了目光。只在這麼一瞬之間,他就又成了方才那個剋制守禮的年輕書生,一襲半新不舊的青衫,襯出他溫潤的氣質來。
他相貌本就生得好,光華內斂,身形挺得筆直,譬如芝蘭玉樹。
方才在回答沈瑜的問話以及與宋予璇閒聊時,他也始終是鎮定自若,進退得宜,一派坦坦蕩蕩的君子風。
可方才驚鴻一瞥,見著的那眼神,卻太過深沉了,跟他如今這模樣半點不搭邊。
沈瑜愣了愣,幾乎疑心自己方才是看錯了。
“怎麼了?”宋予璇見她突然停下,疑惑地問了句。
沈瑜收回了目光,抬手撫了撫衣襟,若無其事地說:“沒什麼。”
及至出門時,沈瑜又側了側頭,餘光掃過院角一隅。寧謹已經坐回了原位,重新修改起自己的文章,神情專注,並沒什麼一樣。
沈瑜捏著衣袖,抿了抿唇。
要麼是她方才看錯了,要麼,就是這位寧公子表露出來的模樣太有欺騙性了,以至於連她都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若是旁人,沈瑜或許並不會在意,可思及方才宋予璇在寧謹面前的模樣,她到底還是問了句:“這位寧公子,是怎麼來歷?”
宋予璇不知是在想些什麼,及至沈瑜略提高了些音調問了一遍,她才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