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醒般回過神來,笑容中帶了些羞赧,慢慢地道:“他啊,原不是京城這邊的人,祖籍太原,父親曾是大哥麾下的衛兵,在當年與西域的戰事中過世了。他三年前來了京城趕考,可卻因病誤了考期,錯過了……”
說到這裡,宋予璇忍不住嘆了口氣,為他先前的遭遇惋惜。
“他父母雙亡,家中沒什麼牽掛,索性就在京城留下了。”宋予璇覷著沈瑜的神色,又解釋了句,“他雖住在津西院這邊,但卻並不是白吃住,平素裡會教這裡的孩子們識字背書,也會時常替書坊抄書拿去換錢。”
她言辭間盡是迴護之意,沈瑜便是傻子,也該聽明白了。
寧謹這個人,相貌好,待人處事進退得宜,看起來又是個溫潤如玉的性情,的確是個招桃花的,宋予璇縱然真是喜歡他,那也沒沒什麼說不通的。
只不過沈瑜起初是覺著宋予璇待他是那種淡淡的好感,那也就罷了,可如今看起來,卻有幾分“彌足深陷”的意味。
這就讓沈瑜有些頭疼了。
畢竟論及家世,他二人是決計搭不著邊的,就算將來寧謹過了會試有功名在身,那也不成。
宋家可是開國以來的百年世家,鐘鳴鼎食,宋予璇更是威遠候的嫡孫女,將來挑夫婿,那也是從門當戶對的世家中尋的。
沈瑜不想把話說死了,但宋予璇這份情思,的確是很難落到實處。
她在這裡琢磨得忒長遠,可宋予璇這個當事人卻是渾然不覺,還在同沈瑜講寧謹之事,說他當初秋闈之時可是拔得頭籌,是那一屆的解元。
沈瑜眉尖微挑。
方才宋予璇提到過,寧謹眼下是未及弱冠。那四年前的鄉試,他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少年解元必定是風頭無兩。可惜赴京趕考卻時運不濟,沒能趁勢過了會試,不然必定會是一時的風雲人物。
“你說他當年染病,”沈瑜若有所思道,“那他是去了會試,落榜了,還是壓根就沒去?”
宋予璇被她這問題給問住了,畢竟當初的事情對寧謹來說算得上是傷心事了,她自然不會去細問揭人傷疤,倒沒料到沈瑜竟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宋予璇搖了搖頭,而後疑惑道:“你怎麼會想問這個?”
沈瑜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只是想起來,所以隨口問問。”
說話間,她們便又回到了先前那座大宅院。
沈瑜從天井走過,仰頭看了看其上攀爬的藤蔓,又問:“他們這住處,是怎麼分的?”
“這我倒不清楚。聽寧公子方才說的,許是年歲大一些的在南院,白日裡出去當學徒做工,晚上回來休息。”宋予璇道。
她雖偶爾會過來,但也未曾關心過這些事情,因而回答沈瑜的問題時,也拿捏不定。
沈瑜淡淡地應了聲,沒再追問下去。
她們這一來一回,院子中的孩子們已經差不多吃完了飯,碗筷一放,便又有追逐打鬧起來的了。
尹蓉坐在簷下出神,及至沈瑜與宋予璇到了身邊,方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站起身應了聲:“三姑娘……如夫人。”
她看向沈瑜的眼神複雜得很,沈瑜察覺到了,但也懶得計較什麼,公事公辦地開口道:“我有幾句話要問,你如實回答就是。”
尹蓉低低地應道:“好。”
“這兩處宅院,除了你,可還有別的幫工?”沈瑜道。
尹蓉驚訝地抬眼看向她,但隨即又移開了目光,雙手交握在一處,因著太過用力的緣故,指尖都有些泛紅了。
宋予璇意外道:“你儘管說便是。”
像她這樣的大小姐,就算是偶爾過來探看,也不會事無鉅細地什麼都注意到。直到如今沈瑜問起來,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宅院中的僕人的確時常不見人影。
尹蓉張了張嘴,神情為難得很。
宋予璇催促了句:“我記著當初大哥還調了嬤嬤過來,她們人呢?若是她們有偷懶耍滑的,你儘管說就是,不必有什麼顧忌。”
話雖這麼說,可尹蓉臉都漲紅了,也沒能說出口。
沈瑜有些不耐煩了,她皺了皺眉,徑直問道:“你是將軍府的下人,還是外邊請來的廚娘?”
這問題要比先前的好回答多了,尹蓉怯怯懦懦地說道:“我原是在東府廚房裡幫工的,後來將軍說這邊缺個廚娘,便將我調了過來。”
沈瑜又道:“若我沒猜錯,你爹孃應當也是在府中做活?”
尹蓉點點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