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便不肯再看,只冷著臉問雲氏:“你帶她來做什麼?”
“這是沈瑜,太后親下懿旨許婚,昨日將她從興慶宮送來了將軍府。”雲氏著重強調了懿旨與興慶宮,咬字的力度比平常要重上不少,她頓了頓,又道,“如今她已是平遠的如夫人,我帶著她來見見諸位。”
她身體不適,說話間,身形微晃,沈瑜上前兩步,輕輕地扶了她一把。
聽了雲氏這話,廳中之人面色各異,雖有想質疑的,可當著雲氏的面也難開這個口。畢竟兩府之間的嫌隙雖在,可卻鮮有當面撕破臉的時候,東府如今又遭逢禍事,她們也不好在這當口去駁斥雲氏。
再者她這身體狀況,若是萬一昏了過去,那傳出去可就是西府苛待人家。
宋予奪才戰死西域不久,皇上與太后對長房頗多照拂,沒人敢在這關頭不長眼色地撞上去。
最後還是侯夫人冷聲道:“她不過是個妾。”
“可平遠沒有夫人,”雲氏扶著沈瑜,半倚在她身上,聲音很輕,“將來也不會再有。”
雲氏這話一出,廳中一片死寂。
連侯夫人都愣了愣,半晌沒能說出話來,狠狠地抿了抿嘴唇。她雖不喜雲氏,可對宋予奪這個長孫卻是沒什麼意見的。
母子之間哪有深仇大恨,縱然侯夫人當初因著長子執意要娶雲氏,生出些嫌隙,可隨著長子戰死沙場,便也煙消雲散了。
這些年來宋予奪一直恭謹又孝敬,所闖下的功績,也足以光耀門楣。長孫的死訊傳來時,她也曾失態大哭過,原本就不大好的眼睛都險些犯了舊疾。
侯夫人看著雲氏蒼白如紙的臉色,羸弱的身體,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她是痛失過長子的人,如今雲氏不也是嗎?她有三個兒子,可雲氏卻只有一個,如今什麼都沒有了。
侯夫人對雲氏的怨恨,更像是經年累月積攢下來的,到如今已經成了習慣。直到如今,她沒了長子長孫,雲氏沒了丈夫獨子,她才終於能冷靜下來,意識到這一點。
只不過習慣並非是一朝一夕能改的,她也沒有什麼再去改的理由,不刁難便已經是好的了。
“罷了,”侯夫人合上眼,搖了搖頭,“這是你那邊的事,你自己決定就是。”
雲氏應了聲,而後道:“予璇那日在太后宮中,她說,太后原是想給阿瑜正妻的位分,只是出於旁的考慮,最終給瞭如夫人的位分。可不管怎麼說,平遠都只有她一人,我已將管家的事宜盡數交付給她,故而今日帶她來讓諸位看看,也算讓她認認人。”
侯夫人也沒想到雲氏居然這麼快就給了沈瑜管事權,張了張嘴,可卻到底也什麼都沒說出來,最後擺了擺手:“就這樣吧。”
東府那邊的管家權在雲氏手上時,也是形同虛設,雲氏幾乎不露面,連世家之間的宴飲都不出席。久而久之,眾人也都是意意思思地遞過去個請柬,背後卻少不得要詬病她小門小戶出來的人。
如今想怎麼樣便怎麼樣吧。
她是真倦了,一點都不想再跟雲氏耗。
侯夫人都鬆了口,眾人就更不會說什麼了,再看向沈瑜之時,神情眼神便都好了些。
在來之前,沈瑜還曾經擔心過,怕雲氏會應對不好這樣的局面,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幫忙。可及至到了這裡,才發現壓根沒有她插手的餘地,雲氏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可對於該怎麼說該怎麼做,卻是一清二楚的。
沈瑜聽著雲氏向她介紹廳中的眾人,一一含笑問了安,心中卻忍不住有些疑慮。
既然雲氏並非什麼都不懂,為何這些年的做派卻總是與世家格格不入,我行我素到令人詬病的地步。
這廳中之人,沈瑜只認得宋惜晴,先前太后邀貴女們到興慶宮時,宋惜晴也在其中。只不過沈瑜可沒什麼“認親”的想法,只稱呼了聲二姑娘,再無旁的話。
可宋惜晴卻忍不住開口道:“怪不得先前在興慶宮時,你對予璇處處維護,原來是這個緣由。”
她說這話時還帶著笑意,彷彿只是隨口一提,一句閒話罷了。
若是旁人聽了,或許會以為這是一句尋常的寒暄,可沈瑜是何等敏銳的人,又豈會聽不出來她究竟在內涵什麼。
沈瑜原是想開口反駁的,可話到嘴邊,又生生地忍住了,先偏過頭去看了眼雲氏。
雲氏一直是神情淡淡的模樣,觸及沈瑜這試探徵詢的目光後,眨了眨眼,濃密的眼睫如同蝶翼顫動,眼神卻很溫柔,彷彿還帶著幾分無奈的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