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襤褸的囚徒與我倆關在一起。
方卿雅蹲在草堆上和囚徒嘮嗑、玩骰子。手技著實不怎麼樣,幾乎一連串輸,銀子一錠錠往外掏,囚徒們欣喜得合不攏嘴。
最後我實在忍住湊近去玩了幾局,把輸掉的錢都贏了回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牢裡樓梯傳來噠噠走來個人,一身鎧甲英姿勃然。
方卿雅站起來,行了個家禮。
原來此人便是傳聞中震懾邊疆的方將軍,我還是頭一次親眼見著,大將風範十足。
大將一聲怒吼:“逆子!”
方卿雅捂住耳朵,“爹,緹緹面前您給我留點面子。”
被侍女到一處院落居住,我在裡面轉了一圈,沒見到景池珩。隔著一道院牆,旁邊傳來方卿雅的慘叫聲。
“爹!別打了!我是您親兒子!打死我誰給您送終!”
憑這張嘴就該打!
慘叫聲持續了好長一段時候,後來沒再聽到棍子抽打的聲音,他卻還在叫。我搬了張凳子放牆下,以為站上去能看到隔壁方卿雅的慘狀,悲催地發現差半個頭。
我坐在院子裡等待,越等越覺得時間是如此地漫長。漫長到足夠我把六年來深刻在腦海中與景池珩相處的點點滴滴全部翻出來細數一遍。當我還是個孤僻寡言的孩童的時候,也經常像現在這樣,搬張小凳子坐著,細嫩的胳膊撐住下頷,一瞬不瞬呆望著府中大門的方向。這也正是老管家通知我景池珩快要回來的時候。曾經依賴他依賴到片刻都不願意分開,但這份依賴很快被他的刻意疏遠消淡。我也逐漸開朗起來,再也沒有像幼時那般,在他離開京都後,掰手指數時日,一天天在等待中度過。
接連數日趕路,又在進入城門時被抓進陰暗潮溼的大牢,此時已經累得不怎麼睜得開眼皮。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刻意在外面等景池珩回來,反正他回來是遲與早的事,等不等根本無關緊要。
所以這麼傻乎乎等在外面究竟是為什麼啊?
當我準備思忖自己愚蠢行為的原因時,周圍忽地一暗。意識到什麼,猛然抬頭,他就這麼垂首望著我,漆黑的眼眸映出我蜷縮身軀的摸樣。
習慣於看到他憤怒的神情,更習慣於聽他絮絮叨叨的訓斥,但像今天這麼沉默的卻是少有。我猜大是被概被氣到極點已經說不出什麼話。
“我必須承認偷跑出府的行為罪無可恕,懲罰只准吃青菜或者在起勁為止沒有抄完的二十遍律例上翻個倍,總之你想怎麼出氣都可以,只要別遣我回去。”
他由始至終抿著唇沒說半個字。這算默許還是反對?
很快,他頭也不回地轉身而去。我眼巴巴地跟在後面,既想搭幾句話,又一時說不出什麼話來緩和他單方面的冷戰。
他哄我總有很多種辦法,隨便一招都非常管用。譬如減少練字的數量、學琴的時日,又或者準我自個出去玩。
但要哄他,實在沒有丁點辦法。他這麼大個人,脾氣又這麼難以琢磨,至今為止沒什麼叫他看得上眼的東西或者人。想討好他,難度不是一般地大。
侍女喚我去用膳,景池珩沒有出席,倒是出現了個意料之外的人,凌似水。
流闕的三根頂樑柱,兩根到了嶺南,等於只有費炎齡一人留著撐門戶,也不知道顏瑜究竟把臥底找出來了沒有。
“過來坐,”凌似水笑著拉我在身旁坐下,手指一桌菜餚,道:“全部都是按你最喜歡的口味做的,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吧,看著比上回在流闕的時候更瘦了。”
我掙扎了很久,道:“要不凌姐姐你去叫景池珩來用膳。”
“我?”凌似水笑:“你兄長怎麼可能聽我的,再說他一個成年人一頓不吃又不會餓死。”
這不是餓不餓得死的問題。他這個大個人,竟然學我鬧脾氣不吃飯,實在令人難以接受。最起碼,他心情不好,應該讓我也跟著心情不好,然後我怒而摔桌而去,留他悠哉吃飯才是。
難道這次真的錯到無可原諒了麼?他連看都不想看見我了麼?
“既然你都已經來了,你兄長也不會把你遣回去,反正你也遣不去回,”凌似水夾菜放到我碗裡,“廚子早找好了,口味都是照著京都做的。嚐嚐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啊?”
“你不知道啊?謝鈺一時疏忽讓你偷跑出府,但不可能找不到你的行蹤。大梁各州城都有流闕的暗線,想找個人根本不算什麼難事。你的同伴方卿雅沒有告訴你麼?”
“你的意思是說,我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