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與他成就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話,卻是不難了。”——即使肅泰帝是做姿態,可姿態做到這樣的份上,也不好輕易毀諾了。往後,除非簡虛白犯下十惡不赦的大罪,否則肅泰帝都不好怎麼樣他了。畢竟這位皇帝,現在是親手給自己打上了“體恤臣下,常省己身”的標籤。這個標籤將給他帶去巨大的利益,一旦撕毀,反噬的結果,亦將沉重無比——甚至連帶整個陸氏皇族,都不會再得到天下人,尤其是士大夫們的信任。那樣的話,陸氏的下場可想而知!以袁雪沛對肅泰帝的瞭解,這位皇帝不會做這麼愚蠢的事情的。可見皇帝是真心想與臣子們傾力合作,而不是效仿他的生身之父,信口雌黃,行鳥盡弓藏之舉。“他比先帝出色。”肅泰帝親擬考題的事情,簡虛白早已知曉,這也是他面對眾多攻訐不予理睬的緣故,但此刻在好友面前,也是微微頷首,神情複雜道,“他會成為百世流芳的帝王的。”“你也一樣!”袁雪沛含笑向他舉盞,“明君怎能沒有賢臣輔佐?無論後人如何書寫肅泰一朝,決計不可能繞開你。”簡虛白莞爾,舉起手中茶盞,與他輕輕一碰,一飲而盡——肅泰九年的春闈,以數百士子為犧牲品的代價,消弭了大睿君臣之間最後的一份隔閡。從這年的春天開始,朝堂上下,勾心鬥角、拉幫結派的情況迅速減少,取而代之的,是真心實意為這個皇朝、為天下人謀劃。其實絕大部分人都不會喜歡在處置繁忙的政務之餘,還要耗費心思去爭鬥。然而大睿一朝,過往幾十年裡的君臣互相算計,徹底磨滅了彼此的信任。權臣防著被皇帝卸磨殺驢;當皇帝的不是沉迷美色,就是擔心臣子不聽話了動搖皇權——頂層如此,底下人又怎麼可能風平浪靜?如果不是睿太祖的軍功過於顯赫,給皇朝建立了一個好基礎,顯嘉帝在治國上也確實有真才實學,保證了即使高層勾心鬥角不斷,底層黎庶依然可以安居樂業的話,大睿早就維持不住盛世的景象了。即使如此,這個看似巍峨的皇朝,其實也到了危險的邊緣。所幸,經過十年合作,肅泰帝的不斷彌補,簡虛白的不斷配合,這份分裂已久的信任,終於得到了修繕。即使彼此之間,未嘗沒有保留著一份防備。但至少他們已經可以將主要精力,轉移到如何延續且發展大睿的盛世太平上,而不是怎麼限制對方、怎麼避免被對方坑、怎麼與對方爭權……在互相猜忌了數十年後,這個皇朝的君臣,終於再次同心合力。原本就不算衰弱的國力,幾乎是以日新月異的速度飛漲。尤其是簡虛白當年提出的關於重視商賈的建議,在安定的環境下,大大推動了商貿的壯大。從繁榮的帝都,到偏僻的縣鎮,街道一日比一日繁華,人群一日比一日喧嚷。來自海上、塞外諸多異國他鄉的面容,出現在這片古老深沉的土地上的次數與數量,也日漸增加。中土自古以來的特產,絲綢茶葉,粗陶細瓷,流水般銷往天南海北,到他們從前從來不知道的地方,換回的是流水一樣湧入中土的金銀。僅僅三年時光,舉國的利潤已經到了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國庫的庫房甚至因為放不下,不得不令工部連夜趕工擴大屋舍,以避免才收上來的賦稅無處安置。大睿的富饒與強大,隨著每一片遠去的風帆與商隊,傳揚到這個世間的每一個角落。以至於鴻臚寺卿幾乎每年都要向朝廷申請增加人手。因為慕名而來或歸順或進貢的國家數量過多,導致這個原本清閒的衙門,現在已經是從上到下、從年初到年底,每個人都忙得腳不沾地。白髮蒼蒼的史官用顫抖的手記載這段輝煌的歲月:“八荒獨尊,萬國來朝,有史以來,中土未有如此盛況。肅泰實乃千古一帝也!”然而正值壯年的皇帝,與同樣年華正盛的宰相,都不曾沉迷於這樣的成就裡,儘管四方諸國都已在大睿的光輝下戰戰兢兢的叩首,不敢有絲毫違逆,但兵部的撥款與檢驗,卻無時放鬆。“如今天下皆知中土之富之強,是以紛紛遣使來拜。”簡虛白這樣告誡那些得意忘形的同僚,“若無強兵悍將,堅盔利刃在手,他日彼等必只記我朝之富,而忘我朝之強,屆時兵燹可期,亡國滅種亦可期!”宰相明言至此,肅泰帝亦是大加讚賞,底下人自是凜然醒悟,謹奉遵行。然而時間強大了皇朝,成長了稚嫩,卻也將別離生與死。肅泰十五年春,蘇太后偶染風寒,起初以為無事,最終卻一病未起。即使朝廷為此取消了避暑,帝后專門前往銘仁宮侍奉湯藥,蘇太后仍舊於這一年的六月中旬薨逝清熙殿上。臨終前,太后拉著聶皇后的手,費盡力氣的指向榻前哭得不知所措的興安侯陸冕。陸冕即玉山長公主與蘇少歌的次子,滿周之後,即被送至帝都,過繼給長興長公主,肅泰帝欽封興安侯。由於長興長公主與第一任駙馬以和離結束,又在第二次出閣前猝死於宮城之中,終究沒有踏入何家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