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翠微。”
醇厚沉嗓乾澀發緊,帶著某種不可名狀的心憂與隱隱的期許。
羅翠微疑惑在他懷中坐直,垂眸與他四目相接。
“若你明日一回到家中,”雲烈緊張地看著她的眼睛,喉頭偷偷滾了滾,“替我提親的人就到了,你……”
會答應嗎?
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羅翠微定定回視著他,只飛快沉吟了幾息的功夫,就爽快而堅定地點了頭。
“好。”
雲烈眸心難以置信地湛了湛,又喜又疑,箍在她腰間的手臂力道愈發沉了。
“大婚之禮或許要……過一段日子,先、先在宗正寺遞過婚書,也答應嗎?”
黑暗中,他並不能完全清晰地看清她的神情,只能片刻不敢稍離地緊緊盯著她的眼睛。
雲烈是皇子,婚書自是要遞到專管皇室宗親事務的宗正寺,只要宗正寺將婚事一落檔,按《新修大縉律》來說,這樁婚事就算落定了。
可羅翠微是京中首富家的姑娘,又是與一位殿下成親,卻不能即刻就有鄭重而盛隆的大婚之儀,這事無論怎麼看,都會顯得無比唐突而輕慢。
羅翠微勾著唇角眨眨眼:“好。”
雲烈攬住她,將頭埋進了她的鬢邊,“傻姑娘,怎麼什麼都敢答應。”
到底是喜歡他什麼?說出來,他一定好好維持。
叫她此生都能對他愛不釋手才好。
“臨川,”羅翠微笑得溫柔沉靜,輕輕撥了撥他的束髮冠,“要打仗了,是嗎?”
她心性上雖常有意氣衝動的時候,可到底執掌偌大羅家好幾年,凡事都會事前有思量,遇事才好決斷。
在與雲烈挑明心意之前的那幾日,她早已想過許多。
今日徐硯問她時,她之所以避而不答,只不過是覺得沒必要對不相干的人多說什麼。
但這絕不表示她心中沒數。
她很清楚,雲烈雖是個皇子,但更重要的身份卻是臨川軍的主帥。
他有不可迴避的重責,這使他很難如尋常人家的兒郎那般,時時守護在妻子兒女的身邊。
邊陲之上局勢瞬息萬變,他必須將守護國門作為頭等大事。
只要烽煙乍起,他就必須放下一切,千里迢迢去承擔他的使命,將這錦繡河山護在身後。
這就意味著,成為他妻子的那個人,必須是一個雖柔但韌、內心無比悍勇的姑娘。
要與他同樣堅定與無畏,才能共擔這背後的甘苦與光榮。
這樣的情況絕不會是一日兩日,不是一年兩年。
此一諾,便須得是一生。
羅翠微想,這個雲烈呢,運氣不錯,眼光也不錯。
因為她羅翠微,剛好就是這樣一個姑娘。
她這猝然臨之而不驚的從容與堅定,使雲烈的心糾成一團。
欣喜,驚疑,疼痛,愧疚,不捨……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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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想想,”雲烈的臉往羅翠微鬢邊更深處躲去,貪婪地汲取著她髮間的馨香,嗓音裡竟有一絲無比違和的軟弱,字字艱難,“若你拒絕,我就放……”
黃昏過後才一抵京,他得知是臨川那頭的北狄人有大動,當即毫不猶豫地打馬折身而來。
一路上他的腦子就沒停過。
此去不知需花費多少時日才能歸來。待他再回來時,與羅翠微之間又不知已生成了怎樣的變數。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自私,在局勢如此急迫、前路萬般莫測之事,他該放了她。
兩人之間情愫才生,若此時要割捨,雖痛,卻不會要命的。
她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合該被人護在懷中,寵著縱著,嬌嬌俏俏不沾風露。
可一想到將來那個會將她護在懷中的人不是他,他心中就如五內俱焚。
他起了惡念,或許也帶了些許卑鄙的僥倖期盼。
他讓她自己選。
他想,只要她拒絕,他就放了她。
再痛也放了她。
可這傻姑娘,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要,就只會說“好”。
“雲烈,你才該好好的想一想,”羅翠微嬌辣辣的笑音在他耳畔釋出馥郁蜜甜的誘惑,“若你放開了我,將來怕是很難再有這麼好的運氣。”
雲烈周身發僵,卻又發顫。
他不敢應聲,也不敢抬頭。
他怕這一切,只是他心中卑鄙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