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正巧熊孝義從防區輪換回來休整,便領著一幫也回來休整的同袍們,鬧著要開席給夫婦二人接風。
小村落中攏共只有二十餘戶人家,都是臨川軍將士的家眷;熊孝義這一張羅,自就將整個村子的人全都裹了進來。
接風宴是照軍中習俗,就在村中曬穀場上擺了長長流水席,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雖簡單粗糙,卻熱鬧生動。
此時已是八月下旬,黃昏時分,傍山而成的小村落暑熱褪去,九霄澄淨,碧空如洗。
望著那個與在京中似乎大不相同的雲烈,羅翠微眼底閃著柔和的笑意。
此時的雲烈正在熊孝義與宋玖元的陪同下,挨個從長桌最末端一路與人喝過來,雖他臉上瞧著沒什麼笑意,可他周身都似鼓張著自在飛揚的風發意氣。
那是他在京中很少有的模樣,似蛟龍歸了海中,像猛虎回了林間。
這裡有他從少年到青年的十年光陰,這裡有他流血征戰守衛過的山水,這裡有與他共過生死、意氣相投的同袍夥伴。
羅翠微笑意怔忪地望著自己的丈夫,心中是全然的篤定。
一無所有的臨川,定會變成繁華紅塵。
因為,在這片土地上的雲烈,是真真的王者。
不是昭王雲烈,而是臨川王,雲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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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殿下……”
羅翠微聞聲扭頭,見一個清秀的小姑娘面帶微醺的傻笑,單手拎著酒罈子過來,便也以笑臉回她。
見小姑娘似乎有些搖搖晃晃站不穩,羅翠微便將自己坐的那長凳讓出來些,“坐下說。”
這幾日羅翠微大多時候都在小院中休息,只在晚飯過後與雲烈一道出來四下逛逛,與村子裡的人還沒有太多交集,這一時便拿不準這小姑娘的身份。
小姑娘愣了一下,才在她友善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旁,將手中那酒罈子放到桌上,“我叫宋、宋秋淇。”
許是先前已喝了不少,這會兒說起話來舌頭有些打結了。
“姓宋?”羅翠微想了想,“那你一定是宋玖元的妹妹了。聽說上回殿下受傷時,就是你幫忙照顧的?”
宋秋淇點點頭,跟著又飛快地搖搖頭:“王妃殿下千萬莫誤會,我只是……熬藥和煮粥,都是哥哥喂的!上藥是祁老和哥哥一起的,我沒、沒看!”
這小姑娘瞧著年紀不大,卻是個利落懂分寸的性子,上來就先將事情的敏感之處攤開說,半點誤會的苗頭都不留。
這樣的性子很對羅翠微的口味,“殿下與我都很感激你們兄妹的照應,明日你若不忙就來找我玩,我做些好吃的謝你。”
“沒、沒什麼謝的,都是小事。”宋秋淇笑呵呵地揉了揉自己的後脖頸,點頭應下。
“聽說我們住的那個小院,先前是你在住,”羅翠微又道,“實在抱歉,無端端佔了你的院子……”
宋秋淇猛搖頭,“原本、原本那院子,就是殿下和熊大哥幫忙……才有的。”
大約是酒意開始上頭,小姑娘腦子亂糟糟,一時不知該怎麼說了。
羅翠微也不再與她客套,頷首謝過,又關切道,“那你如今住哪裡呢?”
“就、就你們對面,那條小溝過去,祁老家裡。”
約莫是怕她內疚,宋秋淇趕忙又道,“祁老也有個小院子,平日只他和八寶……哦,八寶是祁老的孫兒,五歲了。”
似乎有些懊惱自己顛三倒四地說話,她訕訕住了嘴,尷尬地又伸手去拿酒罈子。
羅翠微倒也沒攔她,抿唇淺笑,“你先前特地過來,是有什麼事想同我說?”
“哦,對。”
經她提醒,宋秋淇像是突然想什麼,抱了酒罈子喝了一大口,壯膽似的。
“就、就想問,”清秀的小臉上紅暈更深,不知是酒意染的,還是太過緊張給憋的,“您覺得,這裡好嗎?”
羅翠微揚唇笑著,望著小姑娘那鄭重其事的目光,不答反問,“你呢?”
“我覺得這裡好,很好,”她緊緊將酒罈子抱在懷裡,垂眸道,“剛來時,我見這裡什麼都沒有,也以為這裡不好;可殿下說,慢慢來,大家一起勤快做事,什麼都會有的。”
昭王殿下沒有騙人,後來這裡慢慢起了一間又一間的院子,慢慢變成了小村子。
“殿下說得對,”羅翠微笑著點點頭,“將來,還會更好。”
“你會一直在嗎?”宋秋淇抬起朦朧的醉眼看向她,有些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