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原來有些事情是理智難以駕馭的,她之於他便是如此。
也是那時候,謝珩才明白,他原來那樣在意她的悲喜。
見不得她哭,見不得她孤身赴險,卻想將她護在翼下,遮風擋雨。
即便前路困難重重。
謝珩盤膝於榻,面前是失而復得的玉佩,和曾戳入指縫的鋼針。心緒翻滾,毫無睡意,他驀然轉身下地,抄了慣用的漆黑長劍,推門而出,於殿前練劍。直到滿身疲累,才躺回榻上沉沉睡去。
*
謝珩再度站在南燻殿外,已是六月初了。
盛夏時節,天氣漸漸悶熱,伽羅正躲在院中涼亭里納涼。
涼亭建得簡單,兩側種了紫藤,虯曲的枝幹攀援而上,繁茂的葉子如同簾帳,隔出一方清涼世界。她穿著身煙羅撒花裙,半臂的袖口推至肘處,白膩的手臂上,紅色的珊瑚手串清晰分明。
她的身側是嵐姑,對面是杜鴻嘉,三人圍桌而坐,桌上放著那隻拂秣狗。
拂秣狗面朝伽羅,在嵐姑手底下溫煦趴著,伽羅正小心翼翼的伸指觸碰它頭頂軟毛,滿面笑容,如同春日盛放的花。那狗性情溫和,任由她撫摸,還伸了前爪給她,杜鴻嘉藉機握住它前爪,遞向伽羅,讓她捏捏軟綿綿的肉爪子。
伽羅碰了碰,覺得新奇,又拿指頭捏其間軟肉。
旋即,笑著看向杜鴻嘉,直說有趣。
還真是……像家人啊!
謝珩故意放重腳步上前,那邊三人聽見動靜,忙起身拜見。
杜鴻嘉最先察覺謝珩眼中的不善,行禮過後拱手解釋道:“屬下辦完事途徑此處,順道過來看看錶妹。”
“嗯。”謝珩頷首,“韓先生在嘉德殿。”
杜鴻嘉會意,“屬下告退。”
謝珩待他離去,伸手往那拂秣狗身上揉了揉,看向伽羅,“不害怕了?”
“它不咬人。偶爾逗弄也很有趣。”伽羅抬頭望著謝珩,眼底笑意稍微收斂,卻如春光瀲灩的湖水,照到人心裡去。閒居無事,她還稍作裝扮,在眉心拿朱丹點綴出紅梅,映襯明眸翠眉,更增麗色。嬌麗的臉上笑意淺淡,她讓嵐姑親自奉茶,滿含期待的問道:“殿下今日過來,可是為了鸞臺寺的事情?”
“明日可以前往。你戴上帷帽。”
“遵命!”伽羅喜形於色。
謝珩就勢坐在桌邊,接過伽羅親自捧過來的茶杯,忽然皺眉,“你就只有這幾件衣裳?”
伽羅一怔,待明白他的意思,不由笑了。
她上京時走得倉促,又是春日,只帶了幾件換洗衣裳。回京後就入了東宮,沒了從前裁縫親臨伺候的福分,她行動受限,杜鴻嘉又是個粗人照顧不到這些小事,唯有嵐姑出去過兩次,能幫她買件衣裳回來。
可嵐姑眼光又挑剔,出門大半日歸來,除了胭脂水粉日用之物,能入眼的衣裙也就那麼三四件,雖做工精緻,數量卻有限,可不得常換著穿?
這件煙羅裙繡得漂亮,穿著也舒適,自入夏後,伽羅已穿了三四回。
沒想到謝珩忙得跟陀螺似的,竟還留心這個。
伽羅雖出身侯府,卻沒驕奢之氣。東西自然要挑好的使,倘若不能夠,也不強求,便道:“嵐姑挑了些回來,夠用的。”
“這是家令失職。”謝珩卻不悅。
旋即揚聲叫戰青入內,吩咐他傳話家令寺,後晌帶人過來量體裁衣。
伽羅稍覺意外,道:“殿下能收留我已是寬宏,其實不必……”
“東宮雖簡陋,卻還養得起你。西胡那般重視的人,哪能平白受委屈?東宮人少,家令寺閒著無事,練練手吧。”謝珩連玩笑話都說得一本正經。
伽羅卻之不恭,只好笑納。
待謝珩走後,便同嵐姑去尋帷帽。
後晌家令寺果然帶來數名東宮拔尖的裁縫繡娘,量了衣裳,又請伽羅選了布料花樣,問伽羅喜好的款式。這繡娘都是千挑萬選,應變機敏,粗略瞧過伽羅平常穿的衣裳,按著她的性情喜好簡單畫出圖樣,與嵐姑商量過後,定下樣式,說五六日後便能送來。
*
六月初五清晨,伽羅穿了簡素衣裳,頭戴帷帽,在嵐姑的陪同下前往昭文殿。
昭文殿內,謝珩已下朝歸來。
他今日換了身松墨色長衫,頭上烏金冠束髮,劍眉星目,背挺腰直,玄色腰帶間墜了玉佩,信步而來,儼然富貴公子模樣。只是修長的手指握了漆黑鐵扇,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