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來的冷清凋敝,感觸頗深。
伽羅一聲嗤笑,“經了這番挫折看清人心,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譬如姚謙的絕情,譬如杜鴻嘉的赤誠。
日頭漸漸西移,盛夏的晌午酷熱無比,哪怕是身處野風徐徐的郊外,也難驅散暑熱。
伽羅散心罷了,又惦記起城裡的吃食來,掀開帷帽,眼巴巴的望著杜鴻嘉,“菸袋街上有家醉魚莊,菜做得最好。不知道如今是不是還像從前那樣一座難求?”
杜鴻嘉含笑瞧著她,眼神都是愉快的,“早就知道你想吃,已經訂了雅間。”
如此體貼的表哥簡直是上天恩賜,伽羅嫣然而笑,“表哥最好了!”
“你想做的,哪次我不是提前備好?”杜鴻嘉朗然笑道,取過那頂帷帽,端端正正給伽羅戴上,扶她踩鐙坐穩了,這才翻身上馬,同她馳向官道。
*
菸袋街上的醉魚莊久負盛名,這些年凡是京城裡稍有些閒錢的人,幾乎都去過那裡。
伽羅幼時跟著傅良紹去的時候,那還只是座兩層的閣樓,藏在古柳老槐之下,門面對著菸袋街,背後卻臨穿城而過的河水。那時候正是醉魚莊聲名鵲起的時節,翻修了沒兩年的閣樓雕飾華麗,上頭的仙鶴栩栩如生,據說出自名家之手。
時隔數年再來,醉魚莊比從前更為氣派,將左右兩座閣樓都盤下來,打通共用。
看來這背後的東家,應當來頭不小。
伽羅案子感嘆了句,跟隨杜鴻嘉入內。
她帷帽上紗帳甚厚,透過紗帳看不清路,只能留心腳下慢慢走。
好在杜鴻嘉體貼,將雅間定在臨水的一層,無需上下樓梯,省卻不少麻煩。
雅間不算太寬敞,佈置得倒不錯,臨水軒窗半開,外頭河畔柳枝婀娜,細風攜水汽拂進來,彷彿天然的冰輪。這會兒是後晌,早過了晌午的飯點,又不到晚飯時,人倒沒那麼多。
杜鴻嘉要了伽羅愛吃的蔥烤鯽魚、酸甜櫻桃肉、雞絲口蘑湯等菜,另要兩壺桃花酒。
於是邊吃邊談,甚為歡快。
待得飯罷,時辰尚早。
伽羅戴著這帷帽,自是沒法再去多逛的,索性臨窗而坐,稍挑紗簾,添上兩壺桃花酒,同杜鴻嘉閒談。舊時的趣事、淮南的風光、軍旅的生活,話題隨心跳躍,隨性又自在。
隔水便是京中甚為熱鬧的珠市街,綿延四里,沿街皆是各色鋪子,從糕點蜜餞、吃食茶水,到綾羅綵緞、金銀首飾,乃至文房四寶,無所不包。且價錢公道,質地頗好,是尋常百姓最愛的商街。
目光掃過,有幾處是陌生的,也有許多與四五年前毫無變化。
伽羅在京城住的時光有限,被傅良紹帶出來散心的機會卻甚多,猛然瞧見斜對面那間風箏鋪子,忽然勾唇,“表哥,買個風箏吧?”
“董記的那間?”杜鴻嘉挑眉,旋即笑道:“眼珠子都快黏那裡了。等著!”
伽羅嘿嘿的笑,見他起身要去買,忙道:“要白紙糊的那種,我帶回去自己畫。”
“好!”杜鴻嘉倒是不辭勞苦,迅速出了醉魚莊,過了河上拱橋,便到對面。
伽羅坐在窗邊瞧他過橋買風箏,唇角噙著笑意。
眼瞅著他買回風箏過了橋,等了半天不見杜鴻嘉回雅間的身影,不免心焦。忽聽外頭驚呼聲四起,她心下詫異,開了雅間半扇門朝外望過去,便見堂中人群驚呼四散,當中一名夥計衣衫帶血,正拖著負傷的腿,步履踉蹌地往外跑。
還沒到門口,利箭破空,刺入他腿腹。
那夥計哪還支撐得住,膝蓋一彎,當即跪在地上。
兩道獵鷹般身影隨之趕過來撲向夥計,其中一人便是杜鴻嘉。
他甫一靠近,那原本跪地的夥計卻忽然轉身,手中暗器破空而出。
杜鴻嘉反應極快,側身避開,飛腳將那夥計踢翻在地。同他一道趕過去的是個年近三十的男子,趁機上前,揮拳重重擊在那夥計胸口。
夥計吐出滿口鮮血,再也沒了反抗之力。
不過片刻,外頭百姓紛紛避讓,兩名小將帶著十多名兵丁闖進來,衝杜鴻嘉行禮。
伽羅離得頗遠,聽不清他們言談,卻也能大致猜到。杜鴻嘉應是交代清楚了事情,抱拳告辭,折回櫃檯處,須臾,便帶了那完好無損的風箏踏入雅間。
“方才嚇著了?”他擒下夥計後掃視眾人,看到了躲在門後的伽羅。
伽羅搖了搖頭,“表哥的本事我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