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吉澤遲疑著說了一個數字:“這個……一——”
他本來想說一百兩,易長安卻一口就岔了話進來:“一千兩嗎?唔,我瞧著孫健這樣子,回去後確實是買些人參鹿茸什麼的好好補補了,一千兩嘛,也不算多。”
一個五品官的年俸才一百多兩呢,這一下就等於一個五品官做上七八年的?
梁守弘臉色都變白了,梁家要真有這麼多銀錢,他還給兒子聘什麼商人之女為婦啊?這不就是指著周氏的嫁妝想讓兒子繼續考功名嘛!他哪裡拿得出來一千兩?!
吉澤也被易長安的大口氣給唬得愣了一愣,片刻後才回過神來,臉色有些不好:“易大人說笑了,這一千兩可不是小數……”
第140章 其一其二
“吉師爺這話就不對了,一千兩再多,還多得過人的命去?難道吉師爺沒聽過這麼一句話?”易長安一口就打斷了吉澤的話,“命都沒了,還要錢做什麼!孫健拿了這判賠的罰金,是要買藥把身子給補回來的,這身子骨好不好,可是一輩子的大事,難道吉師爺覺得錢比命還重要嗎?”
易長安設了這麼個語言陷阱,吉澤一時不知道該怎麼作答,張口結舌地又愣住了。
還是尹知府及時和了稀泥:“易大人說得極是極是,不過這梁家家境也是一般,我看這一千兩是怎麼也不可能拿出來的,我看還是往下降一點,降一點的好。”
見尹知府開口,易長安立即從善如流,轉向梁守弘直接問道:“降一點也行,那還是梁先生自己說個數吧。”
這會兒梁守弘不得不自己頂上了,想到剛才吉澤想說的一百兩被易長安“誤解”成了一千兩,怎麼著都覺得懸殊太大,想了半盞茶時間,見堂上的眾人都盯著自己,梁守弘不得不硬著頭皮巍巍顫顫地說了一個數字:“一、一百二十兩!”
他只是秀才功名,考了多次舉試都沒有考中,一直教著私塾,靠學生們交來的束脩為生;幸好他教出的幾個學生,如吉澤這樣的,不僅考中了秀才,還考上了舉人,所以他在定州城還是有幾分名氣的,來他私塾的學生還挺多。
但是即使如此,要他一下子拿出一百二十兩出來,梁守弘還是忍不住一陣陣地肉痛。
不過想到殺害兒子的真兇彭科被捉到,同時還把彭科沒來得及花用的贓物都帶來了,這些都是兒媳周玉惠嫁妝裡的東西,多少還能補回來不少,梁守弘總算控制住了自己沒喘粗氣。
他沒喘粗氣,易長安的臉色卻不好了,吃驚地瞪大了眼看著他:“什麼?才一百二十兩?梁先生你當這是打發叫花子呢!要不這樣,我看也不用判賠什麼罰金了,孫健在牢裡坐了多少天,過了幾次堂,梁先生你也依樣畫葫蘆來一回就成了!”
明知道易長安這狐狸心裡打著什麼算盤,陳嶽卻忍住心底的笑意,面無表情地幫著易長安補了一刀:“既然賠償談不攏,那就用易大人這法子好了,錢債肉償也是一樣的。”
錢債肉償是這個用法嗎?!易長安一時不慎吸岔了氣,嗆咳了起來,趁著掩嘴的時候,飛快地抬眸瞪了陳嶽一眼。
易長安的“瞪”,在陳嶽眼裡就是帶了些親暱意味的“嗔”。很滿意易長安對自己有這樣的小動作,陳嶽鳳眸中隱隱閃過一抹笑意,又很快繼續保持著黑臉。
他要是進了大牢蹲號幾天,還時不時地被提溜出來過堂,出來後可還怎麼面對學生?梁守弘頓時慌了神:“這怎麼能……”
陳嶽目光微凝:“梁先生是覺得定州府衙的大牢不夠格兒,想試試昭獄?”
這話就是裸的威脅了,可誰讓陳嶽是錦衣衛的試千戶,有這個底氣威脅呢?
進了昭獄,除非在錦衣衛上層有人或者跟朝堂中的實力當權派有過硬的關係,否則誰也把他撈不出來,哪怕是忘記了還有這麼個人,爛也會讓他骨頭爛在昭獄裡……
吉澤也慌了神,他本來只是想讓自己的老師少些賠金,如果因此得罪了陳嶽,那就實在是得不償失了。現在陳嶽擺明是給易長安撐場子來著,要想圓轉這個場面,還得著落在易長安這裡。
想到剛才易長安說的一千兩,吉澤咬了咬牙,不得不當即做了決斷:“易大人剛才說的也是有理,我看,要不就罰梁先生拿出五百兩吧!”
對上易長安輕飄飄睨過來的目光,吉澤囁嚅了下嘴唇,還是低聲說了下去:“梁先生以教書為業,雖說不至於兩袖清風,家產也是並不豐厚的……”
“剛才吉師爺還說到‘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易長安輕輕點了點頭,“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