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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民間有句話是這樣的,升米恩,石米仇,朝廷治民也是一樣。您對他們太好,他們會覺得是理所應當,更會覺得朝廷遊刃有餘,不缺銀子。朝廷的銀子是哪裡來的呢?還不都是百姓的稅賦上繳的嗎?那味道就變了。”方拭非說,“所謂衙門,所謂朝廷,原本該有所威嚴,方能震懾惡霸,叫秩序順興,百事暢達。先前的何山縣縣衙荒廢,形同虛設,可那是過去,而我等如今的做法,是完全符合大秦律例的。不是我們錯了,是它以前錯了。莫非他錯了,還要一直任由它錯下去嗎?”
“哦。”顧澤長低著頭,右手笨拙將紙對摺起來,末了問道:“我父親知道我受傷的事了嗎?”
“是。葉郎中信裡寫了。”方拭非安撫道,“此事您並無過錯,不必擔心。”
“無能就是過錯呀。”顧澤長扯了下自己的衣襬,嘆道:“唉,方主事,你們這樣的真好。”
第75章 宣告
方拭非問:“我們怎樣?”
顧澤長疑惑地抬起頭; 道:“形勢果決; 算無遺策。”
“天底下沒人能算無遺策的殿下。再聰明的人; 也有躲不過去的事。再者; 還有逆轉不了的時勢。”方拭非道,“慧恩不聰明嗎?可最終還不是落得這樣的結局?”
顧澤長說:“我一直在想; 他們究竟為何會變成今日這樣?我看慧通死在我面前; 不過是為財錦,那些僧人百姓,明知死罪,卻還要義無反顧。都不過是群螻蟻罷了; 要麼看不懂,要麼看不破。我也是。”
方拭非走到桌邊拎了把椅子過來,道:“殿下,下官坐會兒。”
顧澤長忙道:“哦,你坐吧。”
方拭非扯起衣襬坐下了,說道:“殿下。人本性自私、好逸、逃避、畏死、貪婪。種種齷齪,皆可為之。”
顧澤長:“你相信荀子所言的,‘人之生也固小人。’?”
方拭非:“我不知道是不是人性本惡; 但人在俗世長成之後,皆有私心。‘夫是之謂天情。’這是事實,殿下。”
顧澤長說:“是吧。”
方拭非:“人之本性; 遇難時喜歡逃避,見利益時喜歡投機取巧,聽問題時喜歡自作聰明。著實虛偽又可笑。所以稍作引導; 就容易步入歧途。因為自欺欺人,比直面現實要輕鬆得多。”
顧澤長:“方主事?您是在同我說方才的事嗎?”
方拭非似未聽聞,接著道:“人之本性還喜歡爭鬥,因為爭搶欺壓,比自己辛苦勞作來得更快。所以強者欺壓弱者,上位者欺壓下位者,男人欺壓女人,壯年欺壓老幼。是以戰火連綿,民不聊生。”
顧澤長:“方拭非?”
方拭非:“可也是因為人的本性,它終究會被摒棄。因為百姓大多數,都是螻蟻。辛勤勞作的是螻蟻,鼠目寸光的是螻蟻,遵紀守法的是螻蟻,貪生怕死的是螻蟻,苦苦掙扎的也是螻蟻。可天下間若要安穩,就少不得這些螻蟻。依下官看,螻蟻有哪裡不好?又有幾人真的是高人一等?當這些認真度日,安於現狀的螻蟻,因為備受欺壓,也開始學會反抗了,就是蕭條亂世了。於是,‘士’出現了。”
顧澤長:“士?”
“或許是因為心繫於民,或許是為了流芳百世,也或許是為了呼風喚雨,可無論是為了什麼,他們都站出來了,保護了這群螻蟻。”方拭非說,“他們看不懂或看不破都沒有關係,因為還有朝廷啊。”
顧澤長想了想道:“朝廷是為了保護自己不被螻蟻啃噬。可還是會欺壓螻蟻啊。”
“可如果沒有如今的大秦,看看當年戰國亂世,看看當年談之色變的君王,看看白骨成堆的黃土,天下只會更糟糕。而且,殿下。”方拭非湊近了他的臉,道:“為人欺壓,是不痛快。但統領他人,就痛快了嗎?”
顧澤長想了想道:“僅就貪官來說,是如此的罷。”
“誰又有如此洞悉之眼,能辨得天下官員好壞呢?”方拭非說:“人為民者,只需考慮自己的一個想法就可以,不高興就不高興了,可影響不了別人。而為人官者,若真要為民謀利,就要要聽天下萬千人的萬千想法,然後再從中取一。天下從未有兩全法,自然會有贊同的也有不贊同的,可誰又能斷言,他做的不對了呢?”
方拭非說:“下官說過,人本性有惡,克己復禮,又有賢才壯志者,鮮矣。陛下是天命之子,他生來就坐擁天下,每日案牘勞形,戎馬倥傯,如此辛勞,若非是想治出一個亂世嗎?沒有的。只是在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