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彷彿沒聽見他的話,仍舊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態,兩腮緋紅,忽然神秘兮兮地朝他湊過去,壓低了聲音道:“大人,那夜在菩提樹下唱戲的人,你認識吧?”
他哦了一聲,微挑眉,“為什麼這樣說?”
阿九搡了他一把,踉蹌著朝後退開幾步,皺緊了眉頭伸手指著他,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勢:“你老老實實告訴我,那晚上穿戲服塗花臉的是誰?救我的到底是誰?嗯?”
除開表面的浮光,那雙眼睛裡隱有暗浪翻湧。謝景臣摩挲掌中的佛珠,質地圓潤而光滑,他半眯起眼,說出的話卻答非所問:“知道了是誰又如何。阿九,那天夜裡的事,你記得多少,又忘了多少?”
這話出口,引她一陣絞盡腦汁地回想。然而腦子裡有什麼地方是空空蕩蕩的一片,任憑如何也想不起那似乎缺失的什麼,阿九皺緊了眉頭,忽然感到頭痛欲裂,似乎要將她硬生生撕裂成兩半。
她低吟,挨著廊柱緩緩地蹲下去,額角的冷汗順著面頰淌過。
不記得了,什麼也想不起來……
他卻緩緩俯身,微涼的指尖觸上她的後頸,驚得阿九霎時回過身來。她詫異地望著他,眼神有些驚恐:“你要做什麼?”
春日的和風吹起一湖漣漪,窸窣間,少女的衣襬撩動樹上的光影。身嬌體弱的帝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爬上這株大樹,顫顫巍巍地朝下覷,離地有好幾尺,多看幾眼就令人頭昏眼花。
欣榮深吸幾口氣撫撫心口,伸手壓下幾叢青葉,探首朝遊廊上張望著。隱隱綽綽的兩個人影,由於隔得太遠,甚至連身形輪廓都看不清,更遑論想聽見兩人在說些什麼了。
她有些苦惱,撫著粗糲的樹幹長嘆一口氣,又聽樹下的小丫鬟戰戰兢兢道:“殿下,您快下來吧,奴婢心頭��沒牛�庖�撬は呂純稍趺吹昧耍 �
真是要人命的祖宗!這也忒胡鬧了,哪兒像個金枝玉葉的帝姬,爬樹上去聽人家的牆角,就算不摔不碰,讓人看見也不成體統啊!奈兒焦急不已,繞著樹子不停地大圈兒,苦口婆心道:“殿下,回頭教人撞見!有損您的英明哪,不如……”
“得了得了,”欣榮垂眸睨了她一眼,“多大的年紀學會羅裡吧嗦了!都快趕上坤寧宮的李嬤嬤了!再多嘴一句看我怎麼收拾你!”
“奴婢不是囉嗦,”奈兒急得都快哭了,“奴婢是怕您有個好歹……”
活膩的小蹄子,還敢咒她了!欣榮氣急,再去看遊廊時兩個人都不在了,她皺緊了眉頭更加惱怒,正要回頭同奈兒理論,孰料腳下踩了空,直直便從樹杈上跌了下去。
“公主!”奈兒失聲驚叫,嚇了個魂飛魄散。
欣榮暗罵一聲奈兒這烏鴉嘴,回回都是說什麼應什麼,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不知得成什麼樣兒呢!正思忖著,卻忽覺身子一輕,竟被人從半空裡硬生生地給接住了。
怔忡間,那紅衣人已經抱著自己翩翩落了地,垂眸一掃,一副無可奈何的口吻:“大人果然神機妙算。”
第21章 銷金獸
在生下帝姬前,岑皇后一直是個苦命的女人。
聖上風流,做太子時是個多情種,御極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彼時三年一度的選秀硬生生讓他給成了兩年一度,大涼各處的官員為了迎合這位好色的大家,可謂是絞盡腦汁無所不用其極。一個個的美人兒送上了皇帝的龍榻,清新妖豔,環肥燕瘦,皇后每日獨守空房,儼然成了紫禁城的笑話。
認真說,論及姿色,皇后岑婉美麗端莊,論及家世,岑家的太老爺被先帝欽封諍國公,爵位世襲罔替,乃是大涼當之無愧的第一世族。容貌家世樣樣一等一的女人,理所應當地被葛太后相中,冊為了一國坤極。
榮華尊貴,風光無限,可世間事往往沒有個十全十美,岑皇后不得聖寵,合宮皆知。皇帝冷落,宮中娘子們個個囂張跋扈,漸漸便不將這位國母放在眼中,使得怯懦無能的皇后痛苦不已,幾乎日日以淚洗面。
其後某日,皇帝宴飲臣工,酩酊大醉,不知怎麼就到了坤寧宮,皇后大喜過望,以為皇帝回心轉意。然而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次日天大明,宣帝對自己的態度仍舊冷若冰霜,皇后心灰意冷,就在岑婉徹底絕望的當口兒,卻驚現了一個轉機。
一夜*,皇后腹中竟懷上了龍種。宣帝膝下子嗣單薄,聞訊龍顏大悅,後來帝姬誕世,更是受盡萬千寵愛,皇后母憑女貴,在高程熹心頭的地位霎時變得非同一般,久而久之,帝后間竟也有了幾分琴瑟和鳴的調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