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看見笑容,然而怪異的,他居然清楚地記得她笑的樣子。紅唇綻開,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彎彎的眼睛像月牙,明媚堪比三月春光。
然而這時她緊閉著眼睛躺在榻上,毫無生氣的,呼吸太輕薄,屏息去聽才能分辨一二。他的怒火難以抑制,今日之事,若沒有太后授意,單憑皇后那個蠢物怎麼有這個膽子!
正思忖著,外頭傳來一個太監的公鴨嗓兒,隔著門板揚揚長長地響起,呼道:“皇后娘娘駕到——”
話音方落,坤寧宮的儀仗已經進了碎華軒。金玉面色大變,暗道這個皇后果真是陰魂不散,殿下都讓她折騰成這樣了還不甘心麼?這都找上門兒來了!她心頭悲憤,面上卻不敢表露,只好領著一眾宮人出去迎駕,跪伏在地上高呼:“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岑皇后扶了娉婷的手立在院中,垂了眸子掃一眼眾宮人,略皺了皺眉,纖纖玉指捻著手巾掩鼻子,眼中有幾分嫌惡之色,曼聲道:“聽說帝姬身子不爽?”
這口吻輕描淡寫,儼然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金玉跪在地上聽得鬼火起,恨不得一口唾沫啐在這張金尊玉貴的臉上,狠狠咬了咬牙,暗諷道,“回娘娘,帝姬在英華殿外跪了好幾個時辰,跪到大雨傾盆也沒等到讓她起來的旨意,受了風寒,正發著高燒呢。”
娉婷眉毛一挑上前,指著她怒斥:“不要命的東西!怎麼敢這樣跟娘娘說話!”邊說邊挽袖子要朝金玉揮耳刮子。
是時殿中信步走出一個人,曳撒與長髮都是半乾,卻不掩絲毫風華。謝景臣施施然而來,對掖了雙手,垂眸道:“臣恭請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娉婷手上的動作,只得堪堪作罷,領著一眾坤寧宮的內侍朝他屈膝,異口同聲恭謹道:“丞相千歲。”
關於謝丞相的手段,宮中女人即便不曾親眼見識過,也都有耳聞。婦道人家膽子小,見了他,岑皇后面色微變,若非無可奈何,她是絕不願與這人打什麼交道的。然而轉念一想,這人再耀武揚威也是在旁人面前,再大的功勞和權勢又如何,官場上那套罷了。他尊她一聲皇后便要忌憚她聽她的話,權傾朝野又如何,和奴才有什麼兩樣!
如是一想,岑婉心神稍定,望著他道:“帝姬昏迷,聽聞是丞相將她送回來的?”
謝景臣語調平平說個是,又垂著眸子朝皇后道:“帝姬就在寢殿中,娘娘既然來了,何不進去看看。”
皇后見他言辭恭謹,心中驕矜更甚,挑起個微微頷首,“無需丞相提醒,本宮此來,原也是來看看帝姬的。”說完便要領著一眾宮人進寢殿。
他琵琶袖一抬將人攔下來,淡淡道:“帝姬正是病中,太醫交代不能讓人叨擾,皇后娘娘隨臣入殿便是。”
岑婉略皺眉,思索了一陣便妥協,讓娉婷等人在院中靜候。謝景臣朝她微微躬身,牽了袖子朝前一比,唇角掛著絲寡淡的笑,“娘娘請。”
岑皇后也未多想,提步上前入了殿,從外間穿行而過,謝景臣替她打珠簾,繞過仕女圖屏風引著她一路到帝姬的繡床前。
床前垂掛著菱紗緞子,沒有合攏,縫隙裡透過一張蒼白如紙的面容,雙眸緊合,額上覆著冰鎮巾櫛,果然是一副重病的情景。
在這紫禁城裡,病同死一樣不吉利,皇后覺得有些晦氣,看了幾眼便收回了目光。回首看謝景臣,也不多繞彎子,單刀直入道:“謝大人,帝姬這副樣子看來不大好,本宮放心不下,還是將欣和接到坤寧宮去將養為好。”
他一哂,眼皮子略抬覷皇后一眼,目光如冰:“將帝姬接到坤寧宮,這恐怕不是老祖宗的意思。”
老祖宗的意思?皇后心頭驚慌,面色一陣青白交織,不自覺地朝後退了一步,強自鎮定道:“本宮不明白大人是什麼意思。”
他輕撫念珠寥寥一笑,寒聲道:“娘娘承認也好,裝糊塗也罷,臣只想告訴娘娘,欣和帝姬在臣的眼皮子底下,誰都不能動她一根毫毛。”
岑皇后一愣,顯然沒料到他會這樣堂而皇之地忤逆她,霎時怒急攻心,指著他口不擇言地道:“謝景臣,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你在同誰說話?本宮是皇后,是這大涼的一國之母!你算什麼東西,仗著自己位高權重便不把本宮放在眼裡麼?不過我高氏皇族的一個家奴一條狗,竟敢對本宮如此無禮……”
他眼色驀地一寒,指尖微動,一枚沾了劇毒的銀針飛擲而出,不偏不倚刺入皇后的眉心。那位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驚恐地瞪大了雙眼,甚至還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身子便軟軟地滑倒了下去。
身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