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楚嘰一滯,他這樣的身份,的的確確鮮少聽到這樣的話。很希望他死?她還真是誠實得讓人傷心。他蹙了蹙眉,收起摺扇輕輕點在眉心,面上作出副極是困頓的模樣,嘆道:“那可怎麼辦呢?你這麼討厭我,過幾日卻得穿著大紅嫁衣跟我回周國,著實令人傷腦筋。”
他語調隨意又和緩,她卻像被一道驚雷劈頭蓋臉擊中,腳下踉蹌著朝後退,“你在胡說些什麼!”
三殿下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目光饒有興致地在她面上細細觀望,忽然低笑出聲,曼聲道:“婚姻大事不可兒戲,帝姬以為我會拿這種事嚇唬你麼?就在方才,你的皇父已經當著滿朝文武允諾了這門親事,封你為和親公主,配予我燕楚嘰為妻,宣旨的人還在路上呢。”
阿九隻覺得腦子裡轟轟隆隆地響,空白一片,所有思緒都化成了“和親公主”四個鮮紅的大字,像頂鐘罩扣下來,瞬間砸得她魂飛魄散。和親公主……配予燕楚嘰為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說皇帝已經當著滿朝文武應允了,那謝景臣呢?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她面上驚惶不定,猛地抬頭瞪他,咬牙切齒地質問道:“為什麼?燕楚嘰,我以你無冤無仇,你為要這麼做!”
“為什麼?”他若有所思地重複她的話,從懷裡摸出水銀鏡立在眼前比照,含笑道:“其實也不為什麼。帝姬想想看,謝丞相愛你如命,如果你嫁給了我,那會是多麼有趣的一件事啊。”
有趣?她雙眼赤紅得像能滴出血來,面目震驚地望著他,“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
燕楚嘰恍若未聞,只是將水銀鏡拿遠了些,從鏡中端詳她盛怒之下的臉蛋,頷首滿意道:“的確是顏色驚人,很有勾引男人的資本。”這樣一個美人兒,即便對她毫無感情,擺在內廷也足以賞心悅目。
他說完將水銀鏡收起來,轉頭篤悠悠地望著她,淡淡道:“你幼時過得悽苦,被謝景臣收留之後也是當狗一樣養大。他握著你的生殺大權,所以你替他賣命,如今正是擺脫他的大好機會。嫁給我,你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妃,將來或許還能成為大周皇后。到了覓陽,沒有人知道你真正的身世,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絕不會比你在大涼得到的少分毫。這筆買賣怎麼算你都不會吃虧,何苦糾結呢?”
他拿人七寸很有一套,總能出其不意便攻入人最脆弱的地方,恐怕春意笑就是這樣被說動的吧!可阿九隻是扯了扯嘴角,“皇子很懂得收買人心,若換做從前,我或許會心動會妥協,然而今時不同往日,謝景臣不是我的主子,而是我深愛的人,我即便死也不會背叛他。”
他的表情忽然變得譏誚,“你既然口口聲聲說愛他,那就更應該乖乖嫁給我。我早便說過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與我大周的援軍,謝景臣只能取其一,他割捨不下,你若真心希望他好,便該替他做個決斷。安心嫁與我,不是背叛丞相,而是幫他一個大忙。”
“……”阿九面上掠過一絲詫異,卻並沒有言聲。
燕楚嘰審度她的臉色,估摸著她有所動搖,因再接再厲,嘆息道:“謝丞相郎豔獨絕,有治世安邦之才,籌謀了多年正是為了太和殿上的龍座。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若因為你使得一切努力付之東流,帝姬是個明事理的人,於心何忍哪?”
滿腦的思緒繚亂,一*地朝上翻湧,堵得人喘不過氣。燕楚嘰說的話有理有據,簡直讓她無從反駁。謝景臣是正根正枝的先皇血脈,當今聖上昏庸無能,他早便有意取而代之。若是因為她將打碎苦心經營的一切,他恐怕也不會甘心吧!
周國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只要她答應出嫁,他便能得償所願,扶搖直上九萬里……這時候,一個深明大義的女人應該快刀斬亂麻,為他的錦繡江山退讓犧牲。可是人在面對愛情時會變得異常自私,有一剎那,她甚至覺得這些陰謀陽謀都應該去見鬼,她只想簡簡單單地和他在一起,為什麼老天總要這樣為難她呢!
良久無言,阿九抬起右手發力地揉摁眉心,好半晌才合著眼道,“想必三殿下對我的出身很瞭解,我是個孤兒,打小在破廟裡長大,乞討為生,後來到了相府也過得不好。這十六年來我在夾縫裡求生,只學會了怎麼活下去。我是個很自私的人,不明事理,也不懂你說的東西。所以皇子,你費了這麼多唇舌,可惜心願要落空了。”
燕楚嘰大感驚訝,她的反應和他預料的相差太遠,一時間竟然令他怔忡。原以為這個女人會為了謝景臣的宏圖偉業犧牲這段感情,沒想到等來了這麼一番話,還真是有意思。
他哦一聲,微挑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