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牽連得拆分不開了。
徒步往前走,步子提起來有千斤重,落下去時卻是飄的,不知來路,不知去處,居然有些渾渾噩噩的意態。前邊兒一行宮人走過去,見了他,紛紛呵腰見禮。他垂眸斂神,眨眼間又成了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謝丞相。身在內廷,每一步都是險棋,儘管心頭泣血,也要鎮定自若地走完這段不長不短的路。
臨到前了才發現走到了碎華軒。這處宮室仍舊和過去一樣,簷上懸著未點亮的宮燈,門前侍立著三兩宮人。老遠便聽見女人的哭啼,抽噎得不成語調,罵罵咧咧道:“帝姬失蹤,趙宣八成脫不了干係!他一貫幫著欣榮帝姬為虎作倀,誰知道是不是他將咱們帝姬藏起來了!”
金玉哭成了淚人兒,一面哭一面衝著朝門外走,儼然一副要去掌印值房要人的架勢。後頭的鈺淺連忙追出來扯她,赤紅著眼道:“你要去哪兒?惹惱了趙宣,宮裡的日子有得你難受的!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說著餘光裡瞧見一個松竹般的身影,登時一愣:“謝大人?”
他就站在竹林的陰影處,身姿清挺,可是看不清臉,無從洞悉他的神態顏色。幾人大為錯愕,只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連忙慌慌出門去迎,福身驚駭道:“丞相怎麼來了?”
謝景臣半掩著眸子似乎疲累,習慣性地去撫手腕,一摸空空如也,這才記起那串菩提子已經散落了滿地。走到這兒來,像是一種本能,他長嘆一口氣定定神,忽聞奉先殿那頭洪鐘叩響,嗡嗡隆隆的聲音蕩徹雲霄。
他一臉陰沉,微微側目,指尖輕輕撫過廣袖裡的短笛,並不說話,邁開步子朝慈寧宮那方去了。一眾宮人不明所以,伸長了脖子在後頭打望,相顧無言。
這個月份,金烏的光芒已經有些偃旗息鼓。他緩緩沿著兩宮的夾道朝前走,偶爾會遇上些含苞欲放的一串紅,開在牆縫裡,昂首迎著日光,昭示著無比頑強的生命力。
他看得入神,忽然聽見背後傳來個輕佻的嗓音,慢悠悠道,“她說你反噬之日功力大減,果然不假。”
第4章 。13督家
說話的是燕楚嘰,謝景臣半眯了眸子回首去看,他正站在身後幾步遠的位置。入鄉隨俗,皇子身上的衣物是大涼最常見的盤領袍,深沉的褐色,儼然一個富貴人家的翩翩公子。珠玉似的模樣,很難令人將他同某些汙濁的東西聯絡在一起。
皇子緩緩走近,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甜膩的花香,距離愈短香味愈濃。他的目光在那人身上掃視一遭,這才發現燕楚嘰的襟口處掛著一串桂花,衣袖拂動間便將芬芳帶出來。
一個怪異的人,玩世不恭,偏偏對蠱術尤其熱衷。水銀鏡不離身,女人似的塗脂抹粉掛花串,多看一眼教人犯惡心。他別過視線望別處,唇邊浮起一絲森冷的笑,“看來擄走她的果然是你。”
“大人這話可就不對了。”燕楚嘰的目光在鏡中的容顏上細打量,漫不經心道:“帝姬是自己跟我走的,沒有任何人強迫她。”
他哦一聲,臉上神色平靜,“坦白說,她是怎麼離宮的我並不關心。我只想知道,皇子打算什麼時候將我的人還回來?”
燕楚嘰瞠了眸子望他,滿面的詫異,“這倒是稀罕。你這樣憂心那女人的安危,全然不顧她是否背叛了你?”
他臉色卻沉下去,目光中絲絲縷縷遍佈嚴霜:“殿下未免管得太寬了些。阿九是我的手下,她該生或該死,全由我說了算,容不得任何人過問。皇子如今在大涼,說句不中聽的話,你的身家性命全在我手裡攥著,將阿九交出來,你我各取所需,相安無事。”
涉及到兩國的利益,人與人之間原就沒有信任可言。謝景臣要借兵奪權,周國欲趁機興亂,這些東西明眼人一看便知,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了。到時候成王敗寇,輸或贏都各安天命,各憑道行。
可是官場上行走的人,看破不說破,修的便是虛與委蛇打太極的本事。燕楚嘰大為震驚,聽他這語氣,是要為了個女人和自己魚死網破?他有些不可置信,這個丞相向來以心狠手辣聞名諸國,什麼時候變成個情聖了?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謝丞相也是個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的人,著實教我失望。”他收好鏡子搖頭嗟嘆,忽而又一笑,帶著些許悲憫的意味,“當初要丞相拿金蠍蠱來換大軍,這麼個勾當傷天害理,我也狠不下心。現在我改了主意,金蠍蠱不必養了,你將阿九送給我,三十萬大軍仍舊由大人調遣,如何?”
謝景臣那頭一陣沉默,良久居然低聲笑起來。視線一轉,背後是間廢棄的屋室,牆壁都斑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