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繁華不再,歲月的痕跡被烙印得異常明顯,一如這曾經鼎盛一時,如今卻千瘡百孔的王朝。
他斜眼乜過去,陰沉道:“你未免太不識好歹。”
周國皇室盛產美人,燕楚嘰無疑是個美男子。碎光下他低頭整理儀容,兩肩處的蟒紋張牙舞爪,眉目間的笑意卻慵懶散漫,“怎麼,大人想和我動真格麼?別忘了你如今功力大減……”
話音入耳,起初還很清晰,後來卻全然化作了嗡鳴聲。眉心的銳痛突如其來,打得人措手不及,他口裡溢位聲悶哼,身子踉蹌著朝後退一步,猛地側身一閃,險險避過了那柄以疾風之勢刺來的短劍。
反噬之日元氣大傷,他便是有三頭六臂蓋世武功也都枉然。這時候,手腳腦子彷彿都不聽使喚,他只感到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恍恍惚惚,睜眼時居然什麼都看不真切了。
燕楚嘰惦著短劍冷冷一笑,再度揮手劈砍下來。短劍的招法狠辣,每每都是取人性命的架勢,他強撐著閃避,每個舉動都憑聽音辨位,漸漸便顯出頹勢來。驀地左肩一鈍,殷紅的血水滲透出,將素白的衣袍染得鮮豔刺目。
千鈞一髮的當口,半空裡卻忽然傳來個聲音,清亮悅耳,怒斥道:“好一個趁人之危的卑鄙之徒!”
燕楚嘰大皺其眉,只聽一聲悶響,周遭種種都成了四下裡瀰漫開的煙霧。他怒不可遏,氣急敗壞地擺袖子揮開塵埃,可是眼前的夾道上已經空無一人,連個影子都沒了。
他對皮肉的疼痛向來遲緩,血流成河了也毫無所覺。眉心的痛楚一陣陣地來,一陣陣地退,目下情況有了緩和,他因試著睜開眼。微微轉頭,只見一個黑衣人正架著他的胳膊躍出宮牆,蒙著面巾看不見臉,只能辨別出一副嬌小的骨架。
彷彿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那人轉頭朝他看一眼:“大人受傷了,我先送你回相府。”邊說邊四下觀望,“也不知道那人會不會追過來,我似乎不是他的對手……”
“謝木清。”他薄唇輕啟吐出三個字,合了合眸子,聲音淡漠,“我不是說過,你不能踏出相府一步麼?”
木清咬了咬下唇,沉聲道,“今日大人臉色不好,我擔心你出什麼事才會跟來的……”
“可是我記得你說過,”他頓住步子不再向前,側目覷她,眼底是一片寒霜,“紫禁城守衛森嚴,你沒法子潛進去,被逼無奈才找到了我門上。如今看來,這簡直是鬼話連篇。”
謝木清面色大變,愣在那兒沒有說話。
他臉上仍舊沒有一絲表情,淡漠得波瀾不驚,涼聲道:“說,你是受何人指使,來相府又是什麼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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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涼是一個鐘靈毓秀的國家,人們重視文化,重視一切花前月下的風雅事。以至於人走在京都的尋常巷陌,轉個彎就能遇上一株枝葉扶蘇的花樹。邁入初秋的時節,天氣已經轉涼了,樹葉卻還是青綠一片,在晚風的吹拂下搖曳生姿。
月不圓滿,半弦鐮刀似的掛在梢頭,幸而清輝宜人,仍舊毫不吝嗇地鋪灑天地。
阿九是在入夜的時候破開困局的。偷了匕首,趁著看守的人不備,一刀一刀從背後割斷他們的喉嚨,最後得以逃出生天。燕楚嘰到底小瞧了她,一把大鎖幾個大漢,以為就能將她困死。橫豎是在謝景臣手下謀活路的人,雖然假扮帝姬以後甚少殺人,但畢竟是看家的本事,重操舊業仍舊嫻熟。
關押的地方在城郊的密林裡,她撂倒幾個人,屍首也來不及清理了,滿腦子都是趕緊逃出去。燕楚嘰那番話像一把刀,懸在脖子上,似乎隨時都能落下來。她不知道那個詭計多端的皇子和春意笑會怎麼編排她離宮的事,只要她一日不現身,一切都不能水落石出。她很害怕,她怕他會聽了他們的鬼話,她怕他再也不相信她了。
她心頭驚惶,小心翼翼避開所有周國人,偷了匹馬駒便往丞相府疾奔。在林子裡穿行,沾了滿身的草葉和泥濘,然而她恍若未覺。到城中時已經月上中天,她翻身下馬,一路火急火燎,正要抬手叩門,忽然又反應過來,因縱身從高牆裡翻了進去。
闊別數日,丞相府仍舊和過去一樣,碧瓦飛甍雕樑畫棟,一成不變。五年的時光,足以令一個人完全地習慣一個地方。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是阿九熟悉到極點到的。她掐算著錦衣衛巡視的時辰和方位,東躲西藏輕車熟路,最後繞個彎兒,悶頭鑽進了謝景臣住的北主院兒裡。
方才慌忙急切,鬆懈下來才發覺手臂的位置隱隱作疼。她倒吸一口涼氣低頭察看,這才發現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