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雲琅看他半晌,輕輕嗯哼一聲,轉過臉去。這便是“你們愛怎樣便怎樣”的意思了。
段雲瑾絞盡腦汁與殷畫找話聊。段雲瑾才學雖非一流,卻也不下中人,一時間妙語連珠,幾乎連段雲琅都驚呆了,偏那殷畫卻始終半搭不理。而後來了一班歌管,在簾外吹奏起清雅幽咽的調子來,殷畫便似乎聽入了神,連段雲瑾說了什麼都不應了。
段雲琅看這位阿兄,平素自命風流,而今為了攀上許家這門外親,乃如此跌足了份,心中也不是個滋味。他並不曉得淮陽王和高仲甫之間的那些彎彎繞繞的難處,但想想這一年以來高仲甫對二兄的打壓,也大約琢磨出了一些什麼。
這般盤算半晌,簡直比昨晚與阿染纏綿整夜還要累。
他在心中哀嘆著,自斟了一杯酒,若不經意地道:“莫非殷娘子歡喜女人?”
殷畫一聽,臉色倏變,“殿下這是何意?”
段雲琅道:“我二兄這般人物,殷娘子瞧也不瞧,反是外邊檀板一響,便勾了殷娘子的魂去。而況我二兄提出邀約,原意是想請娘子往茶樓畫館一敘,誰知娘子卻偏好此地呢?”
殷畫反駁道:“那是因為淮陽王殿下好色之聲素著,我想看看,殿下到了此處是否還把持得住。”
段雲琅兩手一攤,“他把持住了,可你沒有。”
殷畫咬緊了嘴唇,那姿態竟令段雲琅微一晃神。然而她卻沒有當即發怒,反是端端正正賠了個禮:“是臣女方才怠慢了二位殿下,請二位殿下恕罪。”
段雲瑾傻眼了,轉頭看向段雲琅,後者卻一臉無聊表情,已然望向了窗外去。
***
這一日,殷畫回到家中,沐浴更衣過後,去堂上拜見母親。
大兄殷衡就職戶部,大嫂張氏是前宰相張適的女兒,為著殷衡上朝方便,夫婦倆常常是留住在崇仁坊那邊的宅子裡。而父親殷止敬和母親許氏早已離居,分住在東西兩個院落。
昭信君許氏卻正在裡間與人說話:“稀了奇了,她如今主意恁大?便忘了當初幫她的人是誰?”
殷畫在屏風外頭停了腳。
一個陌生的非男非女的聲音道:“我也覺得奇怪,當初她一無所有,若不是靠了您和我阿耶,她哪來如今的富貴?怎麼如今還敢蹬鼻子上臉,同我們講起價錢來了?”
“她如今得了寵,靠了聖人,自然便不再靠你我了。”許氏頓了頓,又道,“只是她也不想想,聖人靠的是誰?還不是你家的高公公?”
對方得了奉承,聲音裡高興幾分,“依我看,這樣的人,用完了就該扔;她當初為了富貴便咬死了把她一手帶大的舊主子,焉知往後會對你我如何?”
許氏懶懶地道:“我自然不會讓她咬住我。”
兩人又談了片時,許氏方將那人送了出來,殷畫連忙側身行禮迴避,只見著那人青紫緞子的袍角。那人在殷畫面前停了停,回頭對許氏擠眉弄眼地笑道:“我還記得,我同您第一回見面,就是為了給小娘子做媒呢。”
原來是高方進。殷畫嘴角微勾。
待高方進走了,許氏招招手問女兒:“與淮陽王見上面了?人品如何?”
許氏早被段雲瑾的反覆無常弄得一年窩火,不過若不是段雲瑾,她與高仲甫又如何搭得上線?是以許氏想著,若高仲甫有意扶持段雲瑾,那自己再如何窩火,也要將畫兒嫁入淮陽王宅去。
殷畫卻先往椅上一坐,銜了顆果子,方慢慢道:“阿家可聽說過東床快婿?”
許氏微怔。
“道是一個姓郗的去琅琊王家挑女婿,一廂房的人都打扮齊整任他挑揀,唯有一個在床上袒腹吃酒,渾不在意。”殷畫笑了笑,“那便是王右軍。”
許氏聽了,乍驚乍喜,“你是說,那淮陽王,竟有這樣好?”
“我說的可不是淮陽王。”殷畫看了母親一眼,“是陳留王。”
☆、第61章
第61章——神女襄王(一)
十月上段雲琅去找殷染時,便將段雲瑾和殷畫的這檔子烏龍與她說了。殷染一聽,團在他懷裡笑岔了氣:“當真、她當真穿了一身男裝?”
段雲琅一手護著她,一手在書案上攤開了書卷——如今他已將課業都挪到掖庭來做了。“可不是。”他道,“我二兄何等憊懶人物,竟被她治得顛顛兒去討好,那可是世上奇景,可惜你無緣得見。”
殷染去床上將那銀香球拿過來,放入他懷中道:“你捂一捂,天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