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真搖頭,漠然:“此處非是我租賃,並非久留之所,不必如此費心。”
“屋子是租來的,可住著的人是你嘛,收拾齊整住得也舒心些。”
“這些東西都是別人的,沒有一件屬於我,用不著勞神。”
顧柔笑著起身,從袖中取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細汗:“怎麼會,我把這整好了,如果你住得高興,那這份高興就是你的。要的是過程,又不是結果。”陽光照著她的臉頰上的汗水,勾勒出金色的輪廓。
“……”
初夏,一陣熾熱的風吹過,沈硯真深神思一晃,顧柔的面容模糊了,出現另一個人清瘦的幻影來——
“師父,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學醫了,他們根本不瞭解我,我治好了他們的病,他們覺著是理所應當的,未曾感激過我;我若治不好,那便是天大的罪過,他們會恨我怪罪我。我辛辛苦苦為人,卻無一人為我,我一無所獲。”
那個眉清目秀,卻瘦得有些弱不禁風的男人微笑,乾淨散著草藥香味的大手緩緩撫過她的頭:
“硯真,每當你救活一個人,不要想著得到他的感謝。你要想著你是否磨練了技藝,積累了功德;倘若你為此感覺到高興,那這份高興便是你的;技有所出,必有所得。”
69|1。8
076
顧柔替沈硯真收拾好院子,又在後廚燒了熱水,要送到屋裡去。
“不必麻煩了,”沈硯真攔在門口,接過銅壺,“多謝你。”顧柔一想,也是,自個太唐突了,別人都沒有請你,怎麼好隨便進內堂。便道:“那我走了,這些日你要多加留神,能不沾水則不沾水。”
“嗯,”沈硯真微一思忖,忽然道,“不過淘米洗菜,總歸免不了下水。”
顧柔想了想:“那這樣罷,你若是不嫌棄,這些天一日三餐,我都給你做了送來。”說罷有些忐忑,只怕又是太唐突,被她拒絕。
沈硯真應允:“好,多謝你。”
顧柔心頭一鬆:“那我不耽擱你休息,我先走了。”
沈硯真看著顧柔步伐輕快地走出院門,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神色,光線透過天井照在她略顯消瘦的臉龐上,顯得悽清和寂寞。
……
顧柔去集市上購買明日夏至日的食材,路過她從前擺攤的地方,只見自己和孟嫂的攤位已經□□著吳音的外地商販所佔據,擺攤賣一些竹枕和角梳,她走過去,拿起一把牛角梳在手心把看,仰起頭,瞧著那鋪頭上條幡,心裡直嘆物是人非。
那賣角梳的商販吃過午食,正趴在攤子前面打瞌睡,沒招呼顧柔,倒是對面的三斤哥今個生意好,賣完了檔口的豬肉正收拾鋪頭,一眼看見了她,驚訝喚了一聲:“這不是小柔妹子嗎?”
顧柔放下角梳,回過神,笑道:“三斤哥,好久不見啦。”
錢三斤是的肉檔之所以叫三斤,因為他刀法精準,一刀下去,不必過秤,分毫不差準是三斤。他性格豪爽開朗,常常在檔口一邊賣肉一邊表演他的三斤絕技,加上他的豬肉羊肉都好,生意向來火爆。錢三斤穿一件皂衣,胸前裹著沾血的圍兜,笑呵呵地邊往砧板上潑水沖洗汙跡,一邊抹拭,一邊抬著頭問顧柔:“小柔,怎麼好久不見你來鋪頭了,不擺攤了啊?嫁人了?”
顧柔揣著菜籃過來,跟他聊天:“哪有,只是這些家中有事。”
“喜事吧?”錢三斤笑道,“我都聽說了,他說你的郎君是個貴人,錢財多得很,還買了七叔的房舍整修,特地搬到你家隔壁。”
“這……”顧柔想起國師的身份,生怕這等訊息風傳出去,影響了他的聲譽,便有些躊躇,不知如何作答。“三斤哥,這些你都是哪兒聽來的。”
錢三斤笑:“街坊們都傳遍了,害羞不給人知道啊?你……”這時候,旁邊有人突然插話:“三斤啊,還有蹄髈肉沒,給我來三斤。”三斤抬頭一瞧,熟稔的笑:“林伯不好意思,蹄髈肉賣完了。”顧柔回頭,只見街坊林老伯站在後面,抓了抓頭,滿是遺憾:“哎呀,我家那婆子叫我早點出門,我偏生在街口賭坊耍了兩把,錢是贏著了,肉卻沒買著;我兒媳坐月子,婆子說非得蹄髈催奶,這下回去準得捱罵!”
錢三斤笑:“林伯您兒媳婦生了,男的女的?”林伯滿臉堆笑:“大胖小子!”“恭喜恭喜。”林伯這些日喜事臨頭心情正好,樂得點點頭,忽然看見一旁站著的顧柔,收起笑容,睜大眼睛,拼命直起駝背來看她。
顧柔打招呼:“林伯。”
“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