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完架後,話鋒一轉再次將矛頭指向晏尚書,對惜字如金、不敢輕易開口的大司徒道:“宰輔在此為大司徒爭論不休,但為何本人一言不發?莫非心有顧慮?君不見宰輔表率在前,大司徒安敢以私慮廢公事!
本官記得,方才審問之初,晏尚書彈劾本官推諉誤事,本官謹受教了,如今還請晏尚書言行如一。不要耽誤本案審問時辰。聖人云,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
很明顯,李佑逼著晏尚書表態,同時還暗諷晏尚書沒擔當,算是說給別人聽的。
晏尚書態度模糊至少還沒有公然得罪人,徐首輔和彭閣老分歧歸分歧,始終都有彌合可能。但只要晏尚書明確了態度。徐彭二人只怕立刻便崩了。
被李佑將了軍,晏俊面容陰晴不定,他的一句話。可能會決定很多事情的走向。
不多時,晏尚書終究還是步出班位,對天子奏道:“臣在戶部。負有總攬之責,並不專司鹽務。對兩淮餘鹽之事…確實不知細情。”
到了廷鞫這個程度,在這數十廷臣和天子面前,斷事不是依法如何如何,證據如何如何,而是殿中認為應該如何如何,相信如何如何。晏尚書這就是向眾人表明,他應該是不知情的!
文華殿中這一刻陡然安靜下來,徐首輔眼中的怒火更是要噴之慾出!經過晏尚書這樣表態。兩淮鹽運司前運使丁大人的老命便已經去了一大半!
即便後面找來了戶部山東司當廷對質,但那山東司郎中不知前因後果,正常情況下怎肯冒失認錯?再說山東司未必敢觸怒頂頭上司,追隨晏尚書多半要唯唯諾諾的同一立場。
總而言之,若戶部不肯分擔責任,達不到李佑鑽研大明律後所提出的合理合情合法的活命條件,丁運使便要擔起全部責任了!
李佑卻面色慎重。眉頭緊鎖,對此他十分吃驚,晏尚書如此回答並不在他預料之內。按照他的想法,晏尚書必然會選擇自認錯失,以保全丁前運使之命和徐首輔的青睞。彭閣老那邊又不涉及生死大事,回頭可以慢慢化解。
如此一來。背上汙點的晏尚書等於是在廷推之前的最後關頭,無可挽回出局了,至於汙點只能靠時間慢慢磨平了。
這樣堪稱皆大歡喜,拖延數月的鹽案就此了結,丁前運使的命也保住,而他李佑將盧尚書送上了新大學士第一熱門候選的寶座。
等到完成醞釀已久的終極目標,他便可以功成身退,光榮退場了!
不料人性冷酷自私如斯,閣臣之位的誘惑,讓晏尚書迷了心竅麼?李佑以己度人,卻不知別人不像他年方弱冠,而年輕的好處就是即使有幾個大挫折,也還有足夠的時間能等到東山再起機會。
到了晏尚書這個年過半百的歲數,那真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沒有揮霍機會的資本了。
方才兩個閣老對峙的時候,晏尚書心裡反覆衡量過。如他承認錯失,入閣必然沒戲了,眾目睽睽之下又不是黑箱操作。
如果不承認錯失,能夠保全自己清白之身,固然失去徐首輔的支援,甚至會招來首輔的反對。但仍有彭閣老鼎力輔助,四五十人推舉的局面下,還是有可能壓過別人入閣的。所以他決定否認知情,不放棄那僅餘的入閣機會!
其實事情發展到現在,經過李大人離間之計,晏尚書入閣之路已經遭遇重創,把握比當初小得多了。但李大人做事向來追求最高成功率,不將晏尚書入閣希望打壓到最低,如何能放得下心?
李大人隱忍不發並深思熟慮了這麼多天,對這種情況怎麼可能沒有預案。他心思千迴百轉,又問道:“國法在此,本官再詢問一次,晏尚書確定如此麼?”
晏俊咬牙答道:“本官確實不知細情!”他咬住牙關堅決不認,李佑又能則樣?還能上刑不成?
李佑點點頭,深深地看著晏尚書道:“好,本官問完了,晏司徒確不知情。”
晏尚書與李佑面對而立,被李大人的目光注視的有些發虛。
隨即李佑走到丁運使面前,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搖搖頭,並長長的嘆息一聲。
眾人也同情的看了看丁運使,李大人找出了讓你保命並辦成鐵案、不會被人翻案的法子,奈何貴方人物不給力…
其後李佑轉身至寶座前,正式向天子奏報:“臣檢校右僉都御使李佑,奉命審理兩淮餘鹽一案,現已查得如下:既然戶部不知,那案犯丁某便是欺瞞朝廷。貪財枉法,以私鹽入罪按律當斬,並抄沒家產入公庫…”
君前無戲言,丁某這條命完了!殿中廷臣齊齊想道。而且馬上就是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