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紅都沒能拔出。他昂首直視金鬍子,“你被官兵追得光屁股躲進船艙的時候,是誰賒給你的長矛大刀,大概忘得跟屁股一樣乾淨了吧?”
嚴冰恍然大悟,當年沙坤偷運出海的那船鐵器竟是賣給金鬍子的兵器!私運兵器是砍頭的罪,賣給匪軍,視同造反,更是有十個頭都不夠砍的。
不過,他暗暗苦笑,他和沙坤大概都等不到朝廷來砍頭的那天了。
金鬍子嗤地笑出了聲,聽不出是何意思。他一身玄鐵重甲,硝煙未散,反觀沙坤,褂子是碎布條,褲子缺一條腿,汗水和著血水將僅剩的幾塊布料黏在身上,配上幾處胡亂裹著傷口的五顏六色的布條,活脫脫一個叢林裡的野人。
但野人與雄獅的對峙,絲毫不落下風。
金鬍子站起身,拔出腰刀掂在手裡翻了兩翻,“這是沙老弟你賣給我的第一把刀,說實在的,真他孃的不好使。”他漫不經心地踱到沙坤和嚴冰面前,“打了兩仗就捲刃了,扔給廚子,又要了回來。”他咧開大嘴笑了一下,“真是中了邪了,我就中意你船艙裡的東西。這次請二位過來呢,還是想……”
他猝然變臉,白光一閃,手裡的刀就架上嚴冰的脖子,目光卻銳利地盯著沙坤,“……跟你做筆買賣。”
“操。你祖宗!”沙坤破口大罵,“有種衝我來!”
“就是衝你沙坤來的!”他非常瞭解沙坤的脾氣,這把刀架在沙坤脖子上毫無作用,但架在白面書生的脖子上,沙坤說不定就會動搖。
卻聽書生淡淡說:“沙坤,我用不著你管,管好你自己的嘴就行。”
金鬍子詫異地轉頭,這才認真打量嚴冰。雖然亂髮糊了一臉,皺巴巴的衣服上一副血色地圖,受傷的手在打著哆嗦,全無形象,但一雙眼睛裡風雨沉定,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從容。
金鬍子在心裡豎了下大拇指,繼續遊說沙坤,“這位朋友是個人物,你狠得下心看他死在你面前?”
沙坤不語。金鬍子做出推心置腹的樣子勸了一會,見他默不作聲,便厲聲敕令手下將嚴冰推出去斬首。
“等等!”沙坤猶猶豫豫地說:“金子不在我身上……”
“我就想知道究竟在哪。那艘船隻有一船破罐子,沙老弟你玩的是‘偷龍轉鳳’還是‘暗渡陳倉’?”
“你當然找不著,”沙坤全然不顧嚴冰的厲聲喝止,似乎鐵了心,一咬牙道:“因為金子藏在船……”
嚴冰激烈斥責,沙坤的聲音又越來越低,最後幾個字幾不可聞,金鬍子不由自主放開嚴冰,把腦袋湊近沙坤。
就在這時,沙坤猛然大力一掙,身上的繩索突地崩斷,手中多了一柄匕首,寒光凜凜,直刺對方。
金鬍子高大的身軀竟然十分靈活,忽地折腰擰身,避過鋒芒的瞬間,已還了三刀。
變起倉促,頃刻間又塵埃落定。士兵的驚呼聲尚未落地,“當”地一聲,一把刀被震飛出去。
嚴冰驚魂未定地看著抵在沙坤胸膛的刀尖,已經割破他的衣襟,緊緊貼在肌膚之上。若是嚴冰不被綁著,定要扇自己幾個耳光,他應該堅信,沙坤只會兩肋插刀,絕不會賣友求榮。
“沙老弟,我早防備著你這一手呢!”金鬍子不僅不怒,反而哈哈大笑,“雄風不減當年哪!要不是你受了傷,我這條命說不定就交待了。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他換上十分誠摯的表情,“老弟有勇有謀,何必要做朝廷的走狗?不如跟我幹啊?”
嚴冰哼了一聲,如意算盤打得倒是不賴,人財兼得啊。
沙坤胸前冷颼颼一片,背後也有好幾把刀頂著,面上卻嬉皮笑臉,“那你放我回家,問問媳婦的意思。”
“好哇,”金鬍子笑呵呵的,“送你回‘老家’怎麼樣?”話音剛落,瞬間翻臉,手腕一振,橫刀削頸。
人都說死前會看見一生中最珍貴最留戀的東西,那一剎那,沙坤只看見伍薇的臉。他覺得對不住她,又叫她守寡了,但依然緊緊閉著嘴。
然後,他聽見嘯叫的冷風緊貼著耳廓滑過,身後傳來“哧”地一聲。在嚴冰的半聲驚呼和士兵的半聲“報……”的背景聲中,他慢慢回過頭,那把刀插在帳篷上,兀自顫動。
金鬍子又換了一副“自己人,為你好”的表情,親熱地拍拍沙坤的肩膀,“對不住啊,手一抖就偏了,沙老弟啊,好好想想吧,下次就不一定會抖囉!”轉向冒冒失失跑進帳裡計程車兵,“報什麼?”
士兵說他們在城門外捉到一人,聽說知曉黃金的藏匿處。
嚴冰和沙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