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落霞和小路子一干人等都在,倒是疏星淡月兩個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陸離憑欄站了許久,澀然苦笑。
今生已經過得一塌糊塗,他如何敢奢望來世?
“小路子。”他轉過身,沉聲開口。
小路子慌忙躬身上前。
陸離抬頭,看著遙遠的天邊:“傳段然速速到養居殿來見我。”
小路子有些為難:“皇上,段公子剛剛出宮,這會兒再去傳他,只怕……”
陸離想了一想,收回了目光:“既然如此,就叫人傳朕的口諭給他。命他嚴查上將軍府奴僕,尤其是曾受阿鳶信任之人……另外,查一查府中有無擅長仿冒他人筆跡的,比如賬房先生之類。一有訊息,即刻回報。”
殿內,蘇輕鳶睜開眼睛,怔怔地看著窗欞上的日影。等窗外安靜下來之後,她便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心裡只覺得沉悶,一時卻又似乎並沒有在想什麼。
這殿中,實在太過於寂靜了些,就像將軍府的柴房一樣,冷冷清清的,連個人影也見不著。
宮裡的規矩本來不是這樣的。只因最初的那些日子,陸離不管白天黑夜時時過來攪擾,蘇輕鳶不願被人看見自己受辱的慘狀,這才下了“宮女未受傳喚不得進殿”的命令。 如今,她卻又忽然有些害怕這樣的寂靜了。
疏星淡月兩個丫頭最近也不知在忙些什麼,似乎不那麼喜歡往她的跟前湊了。這會兒,她們在哪裡呢?在東偏殿照顧鈞兒,還是在延禧宮陪伴青鸞?
蘇輕鳶是愛熱鬧的,一向最怕的就是孤獨。
這一刻,尤其害怕。
她迫切地想知道那兩個丫頭去了哪裡,潛意識裡卻又不想問。
最後,她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喚來了落霞。
“娘娘,有何吩咐?”落霞站在屏風前,恭敬地問。
“你叫我什麼?”蘇輕鳶皺眉。
落霞笑道:“皇上說,‘太后’兩個字聽著太疏冷,還是叫‘娘娘’親切些。”
蘇輕鳶抿了一下唇角,淡漠地笑了:“有意義麼?”
落霞陪著笑了兩聲,又問:“娘娘可是想吃什麼?淡月姑娘正在外頭摘桂花呢,說是要釀什麼桂花酒。大夫提醒過娘娘孕中不能飲酒的,那丫頭怕是忘了!”
蘇輕鳶想了一想,淡淡地笑道:“不是忘了。青鸞愛喝自釀的桂花酒,可是釀酒的手藝不敢恭維。淡月疏星自幼跟著我鬧慣了,別的長處沒有,釀酒倒是常出佳品,所以我每年都要叫她們釀一些給青鸞送過去——等過些日子她釀好了,你們別跟她客氣,最好全給她喝光才好,誰叫她又瞞著我做這種好東西!”
“娘娘吩咐,奴婢們一定不辱使命!”落霞爽快地應著,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蘇輕鳶的心裡似乎鬆快了些,便繼續笑道:“這會兒桂花酒還沒有,你們先去她那裡搶些桂花來做糕點吧,記得少放些糖。”
“奴婢遵命!”落霞高聲應了,立時便要退下去。
蘇輕鳶叫住了她,遲疑片刻才嘆道:“天涼了,叫丫頭們別在廊下站著——還照宮裡的舊規矩,到殿裡來伺候著吧。”
落霞一一應了,果然出去叫了幾個小宮女進來,空蕩蕩的殿中立時便有了幾分人氣。
蘇輕鳶漸漸地安下心來,但很快又覺得無聊了。
細想想這一陣子,無聊的時候她都是直接矇頭大睡的。可是今天,註定睡不著。
百無聊賴之下,她隨手往枕頭後面摸了一把——掏出了一本書。
還是那本《風塵豪俠傳》。
京城裡的公子小姐之中,程昱是最會講故事的人。先前蘇輕鳶為了多聽故事,不免厚著臉皮拍了他幾次馬屁,一來二去就與那位世子爺混熟了。
說是“朋友”,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程昱在說故事,她在聽。
這套書也是程昱送的。他說這些野記雜談讀來甚是有趣,猜想她多半會喜歡。
蘇輕鳶雖然一向不愛讀聖賢書,這些野記雜談倒確實是她的心頭所好。
得到這套書之後,她如獲至寶,廢寢忘食地捧著讀過好多遍。
尤其是這一本《巾幗篇》,她更是手不釋卷地捧了許多天,恨不得一字一句都反覆咀嚼,看到得意處還順手作了許多批註題詠,害得丫頭們險些以為她要用功讀書考狀元去了。
她對這套書的喜愛,不僅惹得丫頭們驚奇不已,也驚動了她那個愛書成痴的妹妹蘇青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