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姑姑的臉色難看起來。
蘇輕鳶偷偷地觀察了她好一會兒,小心地問:“我……又說錯話了?”
念姑姑壓下怒氣,一臉嚴肅:“巫族雖然有一些秘術,但我們是人,不是妖怪!秘術起效需要時間,那時鐵甲將士十幾萬大軍壓境,咱們哪裡來得及?”
蘇輕鳶沒有接話,念姑姑冷笑一聲,又繼續道:“至於昭帝那個老賊——你怎知我沒有控制他?”
蘇輕鳶偏過頭去看著她,作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念姑姑閉目回想了許久,咬牙道:“最初,我確實無能為力……那時我生下你尚不足月,身子本來虛弱已極,又受了他那麼多的折磨,更加不敢輕易使用秘術;再加上他久居高位,心志遠超常人,得知我是巫族人之後更是對我百般提防……我用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一點點磨得他收起了爪牙,又用了十多天才取得了他的信任……”
“然後就到了燈節,他死了。”蘇輕鳶替她接道。
念姑姑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燈節前的幾天,他已經允許我走出地道,在外面活動——那一日未央宮的火,是我點的。”
蘇輕鳶猛地坐直了身子:“怎麼會?陸離明明說是蘇翊……”
“傻女兒。”念姑姑拍了拍蘇輕鳶的頭頂,笑得有些得意。
蘇輕鳶的心裡有些明白了:“是你搞的鬼?你想讓陸離跟蘇翊徹底反目,所以才偽造了將軍府的書信,故意讓段然截獲?”
“段然?書信?”念姑姑搖搖頭,表示不解。
蘇輕鳶暗悔自己話頭太快,忙笑道:“那場大火與蘇將軍有關的訊息是段然傳出來的——段公子該不會也受你控制了吧?”
念姑姑微微皺眉,隨後搖了搖頭:“段然那小子一向四處亂竄,我找不到下手的機會。至於那場火,所有人都以為是你父親和先帝聯手所為,就連你父親自己也是那樣認為的。箇中真相,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了。”
蘇輕鳶呆了許久,忽然笑了:“想不到那老賊也有被人栽贓的時候!”
“鳶兒,他是你的父親!”念姑姑有些不悅。
蘇輕鳶扮了個鬼臉,忙轉移話題:“原來火是你放的,那麼傳言你從未央宮救出了兩位公主,也是騙人的咯?”
念姑姑的臉色愈發難看:“那兩個小丫頭,當初都未滿週歲——裹在襁褓裡的樣子,像我的女兒。”
蘇輕鳶呆了一呆,一時有些無措。
念姑姑嘆了一口氣,推開了蘇輕鳶的肩膀:“我實在沒有想到……十五年後,整個宮城裡的人都信我,只有我的女兒恨我入骨。”
蘇輕鳶抬起頭來,眨了眨眼睛:“娘還有別的女兒嗎?”
念姑姑一愣:“有你一個已經嫌多了,哪裡還有第二個?”
蘇輕鳶拍了拍腦門,皺眉道:“既然只有我一個女兒,為什麼說‘女兒恨你入骨’?我何曾恨過你?”
念姑姑想了一想,笑了:“是呢,竟是我糊塗了。我的女兒,何曾恨過我?”
蘇輕鳶重新抱住了念姑姑的肩,笑問:“既然咱們巫族的秘術那樣神奇,娘能不能教我一點啊?”
“這不是正在教你嗎?”念姑姑的神色嚴肅起來。
蘇輕鳶疑惑地轉過頭,念姑姑便看著她的眼睛,神色端嚴:“巫族秘術並未歪門邪道,你首先要清楚這一點。習得巫術,可控制人心、操縱萬物,可觀天象、治地利、熟人和,物我合一、與天同壽……”
蘇輕鳶有些昏昏欲睡,卻不得不強打精神,裝作虛心求教的樣子。
可是念姑姑後面的話愈加晦澀難懂了。
什麼“人發地元、地發天乾、天發皆眾”,什麼“氣血、靈慧、預思、攝魂、靈媒、斯辰”,什麼“禁咒、祝祭、祝由、禹步”……聽得蘇輕鳶頭昏腦漲,終於“咚”地一聲撞在了桌角上。
***
掖庭宮。
那間狹窄的囚室裡。
陸離頹然地坐在地上,面色灰敗。
小路子跪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這或許是賊人的攻心之計,皇上先別慌啊!這會兒您若是穩不住,太后那裡可就更加沒有希望了!”
陸離手中攥著一方髒得辨不清顏色的帕子,不住發顫:“穩住……你讓朕如何穩得住!阿鳶在賊人的手裡、在那樣暗無天日的地方……”
小英子帶著養居殿的小太監們,捧著朝服找了過來。
陸離看見他,扯出一抹苦笑:“還要上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