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風塵僕僕,她泛黃偏黑的臉頰更是難辨真容,唯有那雙眸子明亮晶瑩。
她牽著瘦馬走進了蒼翠的大山,憑著那少女告知的方位,在濃蔭遍地的小徑上盤行。蘭草幽香、花開遍谷、潺潺流水,真是美得令人心顫,疲倦漸漸的被滌盪盡。
不經意,她心中想起華宗平,這如此美景可能入得了他的眼,他可會喜歡,可會迷戀?
她淡淡的牽出一抹笑意,可能他心懷的是坐擁天下的綿繡河山,而不只是一座山一片水一縷香……一個人。
在清逸奇麗的青山中行了約一個時辰,終是來到了一塊扇形大石旁,便向右邊的山坡上攀去。
正攀著,忽然聽到一聲高喚:“姐姐!”
那聲音裡盡是興奮、喜悅。
“姐姐!”
她抬頭四下張望著,那欣喜的歡呼聲在山谷裡迴盪,一聲一聲的呼喚一波一波的灌進她的耳中,在她的心坎上一擊一擊。
“姐姐!”
她終於看到了一個人,在高處的古樹旁,是個少年,約摸十二、三歲,一襲素衣,身子單薄。
他開心的揮著雙手,笑得很燦爛,按捺著奔跑下來的衝動,慢慢的順著山坡向下挪,險些摔倒。
她不知不覺的向上迎過去,快走了幾步。
兩人近了些,又近了些。
“姐姐,你……”少年看清了她,笑容一瞬間僵住了,有著認錯人的尷尬,更多的是失落,“你……不是……”隨及,他的神色變得怯怯弱弱,像是一株長在幽靜深谷的香草突然被陽光籠罩。
見少年眼底的沮喪,她突然很愧疚很愧疚,咬了咬唇,半晌才說道:“我口渴了,可有水喝?”
少年慢慢的點了點頭,消瘦的臉頰蒼白無色,弱不禁風的晃了晃。忽然,他咳嗽了起來,劇烈的咳嗽,撲通一下倒地,蜷縮著身子咳嗽,簡直要把五臟六腹咳出來,他在地上翻來覆去的咳,很痛苦的樣子。
見狀,她整個人怔住了,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茂林。”一個溫柔的聲音。
一位婦人從山坡上慌忙的奔下來,跪坐在少年旁邊,用手輕拍著少年的背,明知是無際於事的卻還是輕輕的拍著。婦人的眼睛裡滿是疼惜,如此的強烈、深沉,就像很多母親一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在受罪,卻無能為力,不能以身相替。
“茂林。”婦人輕喚著,那是一種慰籍,讓孩子知道她在他身邊。
茂林?‘我的弟弟叫甄茂林’,難道他們就是徐氏母子?!
咳嗽漸漸變輕,甄茂林虛脫無力的蜷縮,閉著眼簾,呼吸微弱。
徐氏小心翼翼的攙扶起兒子,吃力的朝山坡上移動,舉步艱難。
甄璀璨連忙上前,不由分說的把甄茂林背了起來,揹著他上山坡。
徐氏微微一詫,逐在後面推扶著。
“謝謝你,”徐氏的聲音很輕很溫和,“真的很對不起,我兒子看到你,以為是他姐姐回來了,畢竟這裡人跡罕至。他姐姐出了趟遠門,他每天都在樹前等著盼著,方才應是把你嚇的不輕。”
甄璀璨咬了咬唇,心中說不出的澀意,如果他們知道自己日夜盼歸的親人因她而死呢?
到了古樹下的平坦之處,徐氏輕詢:“先歇歇?”
甄璀璨停住腳,並沒有將背上瘦弱的少年放下,放眼看去,不遠處有一處籬笆院,院中有幾間木屋,被春…色、花…香、白雲籠罩著,院前有一片玉蘭樹,玉蘭花盛放枝頭,潔白而馨香。‘如果你看到院子前有一片玉蘭樹,那就是我家,我娘喜歡玉蘭花。’
“你是迷了路?”徐氏輕問,打量著好心的姑娘……婦人?她的衣袍髒舊不堪,蓬頭,垢面?飢腸轆轆。
甄璀璨瞧了瞧徐氏,一位嫻靜的婦人,身著粗布棉衣,袖間和衣領口都繡著精緻的玉蘭花枝。她慢慢的迎上那雙眼睛,那裡是溫暖的棲息地,像是一灘溫泉,有著經歷過狂風暴雨後的堅強,如此的平和,如此的善良,如此的明淨
被那樣的眼神注視,會讓世間所有的醜與惡都自慚形穢。甄璀璨的目光閃爍,“我先把他送回屋。”說著,她就快步朝著院子走去,要說的話實在難以啟齒。
聽聲音,像是少女。徐氏看那少女蒼促的腳步,像是在逃。
穿過白玉蘭林,便進了籬笆院,院中錯落有致的栽種著花、樹,幾隻雞在閒適的散步。
“這邊請。”徐氏將她引進了一間木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