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世子往書房去見父親,皺著眉問:“父王覺得,外邊說的那些——”
“真真假假,都與我們無關。”
“我已經老了,只想含飴弄孫,不想再牽涉到那些事情當中去。”
趙王長於富貴,但即便如此,仍舊不能與時光抗衡,白髮悄然爬到了鬢角,手上也生了老人才會有的瘢痕。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有些枯瘦的手掌,又抬頭道:“管束好你的幾個弟弟,叫他們近來不要外出,你也一樣。我們不奢求不該得的那份富貴,就不會有承受不起的災禍降下。”
趙王世子心神一凜,恭敬應道:“是。”
還有人去尋魏王,含蓄的暗示了幾句。
畢竟論及血緣,他是今上的胞弟,血脈上最是親近。
魏王不等那人說完,便驚慌失措的下令將人打出去。
那人原是悄悄去的,這一鬧騰,卻是人盡皆知,被趕到門口時,已經知道自己怕是沒有將來了。
他神情訕訕,勉強彌補道:“一幅字畫而已,王爺不願割愛,我如何會強逼?您快別生氣了。”
魏王卻不順勢遮掩,神情哀慟,痛哭道:“我已經失了一個兒子,難道還要失去第二個嗎?!”
因為早先帝后在獵場遇刺之事,皇帝已經降旨處死了魏王世子,現在的世子,卻是側妃所出的。
他被鄭後教養長大,性情原就溫懦,幾經周折之後,更不敢奢求那個位置,今日這話不是說給登門之人聽的,而是說給自己的皇帝兄長聽,也說給府中蠢蠢欲動的側妃們聽。
懦弱與綿軟的性情,反倒是他的保命符,只要不主動生事,便能躲開一切危機。
顧景陽聽聞此事時,微微一笑,對魏王多加厚賞,又賜死登門勸說他的那人,將其三族盡數流放。
這夜新下了一場雪,軟綿綿的覆蓋住大地。
次日清晨,便是年三十,謝華琅早早起身,梳洗之後出殿,便見白茫茫一片,遼闊而又寂寥,綿延直到天邊。
雖至年關,萬民歡騰,然而最為繁華富麗的長安,竟有些風聲鶴唳之感。
好像有一場看不見的風暴,正由遠及近,裹挾著無邊威勢,悄無聲息的到了近前。
……
這是謝華琅第一次不在家中過年,但也是第一次同郎君守歲。
她慣來喜愛繁奢,然而到了這時候,卻覺得簡簡單單其實也很好。
宮人內侍們在簷角掛了燈籠,遠遠望去,硃紅與蒼茫白雪交織,有一種說不出的典雅與壯美,殿中更有新制的各色綢花,極為華豔動人。
太極殿乃是天子居所,這夜又是年夜,等到了晚間,夜幕初起的時候,第一盞燈便要在正殿點起。
謝華琅沒經歷過這個,倒覺得很新奇,拉著顧景陽到了正殿門口,守著到了時辰,便用拉住點了第一盞燈,旋即又遞給顧景陽,叫他點第二盞。
顧景陽都由著她,點完之後,忽然道:“為什麼不是我點第一盞?”
“因為第一盞要歸我點,”謝華琅理直氣壯道:“我在揚州的時候,聽聞過一個風俗,新婚的時候點龍鳳燭,要郎君先點,女郎後點,這樣的話郎君便能壓女郎一世,叫她永遠翻不了身。”
“什麼狗屁風俗,”她氣鼓鼓道:“我們倆成婚的時候,我要先點!”
“哪來這麼大的氣性?”顧景陽聽得笑了,縱容的揉了揉她的頭髮,道:“等我們成婚,便叫你先點。”
謝華琅這才心滿意足了。
他們說話的功夫,另有宮人內侍將其餘燈籠點亮,遠遠望去,便見整座宮城以太極殿為中心,一星光亮次第傳開。
最終,整座宮闕都亮堂起來,富麗堂皇,恍若天上宮宇。
謝華琅遠遠瞧著,由衷感慨道:“真漂亮。”
“也還好。”顧景陽見得多了,反倒不如她那般有感觸。
“新年到了呀,”謝華琅側過身去瞧她,髮絲與衣帶在風中飄拂,真有種仙姿曼妙之感,她兩靨帶笑,雙目含情:“我同九郎相識,竟也有這麼久了。”
“確實。”顧景陽想了想,感懷道:“那時桃花還開著,現下天寒地凍,早就蹤影難覓了。”
“冬天本就是這樣,光禿禿的,除去松柏,花木少有不凋零的。”
謝華琅如此說笑一句,又勾起他手掌,送到唇邊,輕輕親了一親,顧景陽神情恬靜,唇畔隱約透出幾分笑意。
遠處有內侍近前,躬身回稟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