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四海苦笑頷首,又道:“我手下人馬雖只有八千,但個個會水,又都是打起仗不要命的主兒,可抵得上官兵三五萬人,因此那侯懷玉也不敢輕易冒險開戰,而是三番兩次地示好與我,許我封官加爵,不記前仇——”
“不錯,”珠仙忙忙介面道,“我覺著三皇子侯懷玉頗有誠心,因此勸著你四海哥,早早地投誠,即便不去當那官兒,也好做個富家翁,再也不必提心吊膽……”
鄭四海橫她一眼,與青葉道:“我也不是沒想過,只是此人心機極深,為人陰狠,他十六歲起便帶兵打仗,且少有敗績。他早年遭胡虜圍城,曾使過詐降一計,以弱兵誘敵,後孤身一人於胡虜帳中斬殺胡虜大將數名,那一戰,共斬敵首過萬,大捷而歸。”
酒壺裡的酒轉眼被喝光,鄭四海便招手命人再拿一壺上來,接著說道:“這樣的一個人,雖則對我三番四次地示好,然而我心內總不敢相信他,因此遲遲無法決斷……”言罷,一杯一杯地悶頭喝酒,後又嫌酒杯太小,乾脆提了酒壺往嘴裡倒。看情形,心內也是煎熬不已。
青葉便也點頭道:“四海哥說的是,性命攸關之事,小心些總沒錯。”
珠仙黯然垂首,趁二人不不留意,偷偷擦了把眼淚。然而青葉還是瞧見了,於是拉了拉她的手,笑勸道:“我回去料理一下瑣事,將飯館盤出去,不出十日,便會回來陪你啦。”
珠仙出神笑道:“從前咱們幾個一起長大,那時雖然一家更比一家窮,連飯都吃不飽的日子也是有的,但卻也勝過今日提心吊膽。如今雖然溫飽不愁,咱們幾個還是在一處,不知怎地,心裡還是難過的很。”
鄭四海心中也是愁悶,喝得酩酊大醉。最後僅珠仙一人送青葉去乘船。她將要上船之際,珠仙又拉住她,俯身與她耳語道:“我有身孕啦。”頓了頓,又道,“你莫要以為我是那等貪圖榮華富貴的無知婦人,我實在不想懷著孩兒還要提心吊膽地在這島上過日子……我自己吃些苦也就罷了,難道我的孩兒生下來,也要他去做海盜麼?那侯懷玉提的條件真的再好不過了,你曉得他是個多疑的性子,誰也信不過,已拖了這一兩個月了,若是侯懷玉反悔……我怕他錯了這個村便沒有那個店了,我雖不懂得什麼大道理,卻也知道若是與朝廷為敵,與倭寇為伍,我的孩兒將來哪裡還有活路?因此,等你再來時,務必要勸勸你四海哥……”
青葉靜默良久,方才握了她的手,輕聲問道:“四海哥知道麼?”
珠仙搖頭:“我也是才知道的,他這陣子忙,我想著過兩日再同他說。”
青葉點頭,又笑問:“大夫說幾個月了?”
珠仙笑道:“島上有個擅長接骨的蒙古大夫,跌打損傷,一看即好。我卻不願去找他看。橫豎我自家知道,大約有兩三個月了。”
青葉吃驚:“那你是如何知道自己懷有身孕的?”
珠仙又笑:“傻女子……咱們做女子的,到了那時候,心裡自然就知道啦。”
青葉臨去之前,默默擁珠仙在懷,寬慰她許久,又叮囑道:“我從前不覺得,怎麼今日看浪裡滾那人討厭得很,他看你的眼光也有點兒怪怕人的。你自己千萬要小心。”
珠仙以為她還在記著仇,遂道:“他那個人向來如此,有人生無人管的,人說不上壞,但卻也不討人喜歡,有時連你四海哥也頭疼得很。”想了想,又道,“論起來,我還是他的表侄媳婦兒,哪有那些亂糟糟的事,有四海在,還怕他怎地。只是四海他……還有我的孩兒……”
珠仙今日不知為何憂愁得很,提起“四海”兩個字,不由得又是一陣悲從心來,便嗚嗚咽咽地哭了出來,眼淚鼻涕糊得滿臉都是,又拉了青葉的手按在自家的小腹上,哀哀切切道,“我可憐的孩兒,一生出來就成了小海盜了!”
青葉失笑,心中卻也憂傷,卻不知如何勸她才好。珠仙哭了許久,忽然又拉著青葉問:“聽聞你去為侯懷玉那裡住了一晚……不知可有什麼事不曾……”
青葉一哂,曉得鄭四海雖在海上,但七里塘鎮上的事卻也一清二楚,他憋了這一整日,想來是沒好意思親口問自己,便叫珠仙來問。若是不與她說,只怕她兩口子要放心不下,遲疑許久,也因為有一些感觸,便說道:“不錯,我來仙人島前,因緣巧合,去為那二皇子侯懷玉做了一回飯,送飯時聽到他同一個幕僚說的話了……”
珠仙忙住了哭,死死地揪住她的手腕子,驚問:“他說了什麼!說的可是四海的事情?”
青葉點頭,道:“他的那個幕僚說四海哥狡猾,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