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實地坐著,倒像是面壁思過一般。他把玩手中的花朵,在她身後嗤嗤笑了一路。
未過許久,馬車停下,青葉掀起車簾往外一看,嚇了一跳,回頭又見他指間的芙蓉花,不由得呆了一呆,才要往一旁躲閃,他已伸手將她拉過去,五指張開,鉗住她的腦袋,仔細將芙蓉花簪到她的髮間,柔聲道:“你去看看他。”
她想起他昨夜說的那些話來,不由得又羞又氣,眼裡的淚水打著轉,氣惱道:“不去。”
“去吧。”
“不去!”
“去吧。”
“不去!”
如是反覆,他伸手推她後背,她扒住車門,死活不願意下去。懷玉便笑,把她拎起來,往車外一丟,道:“去吧,傻小葉子。”其後便端坐於車內,將車窗掀起一半,從車裡往外看著她。
青葉躑躅許久,本想落荒而逃,偏盧老孃眼尖,從鋪子裡看到她,笑吟吟地招呼道:“褚掌櫃的,出遠門回來啦?倒有好幾日沒見著你了,不進來坐坐?稱些糕帶回去?”
青葉便低著頭,絞著袖子,慢慢走到鋪子裡去。盧老孃今日格外殷勤,向她笑道:“今日來得倒早,往常都是傍晚來得多。你今日插戴的花倒好看……還是黃米糕?”
她點點頭,坐到她的老位子上去,豎起耳朵聽櫃檯內盧秀才與他娘子說話。
櫃檯內,盧娘子撩著盧秀才的一縷頭髮,道:“怎麼白頭髮又多出來了?”
盧秀才笑:“你也不想想我的歲數了。到了這個年歲,白頭髮可不是要越來越多了?”
盧娘子嘻嘻笑:“你正當壯年,怎麼說話跟七老八十的老阿公似的。待咱娘得了空,我叫她挑些黑芝麻與核桃,炒了給你做核桃芝麻米分吃吃。”
盧秀才又道:“你可是嫌我白頭髮不好看?”
盧娘子捶他相公:“說話還這麼不正經。”笑了幾聲,對青葉努了努嘴,輕聲道,“有客人在呢。”
盧秀才便也笑笑,抬頭看了看外頭,道:“連著陰了許多日,今日難得天好,到外頭曬曬太陽吧。”
盧娘子笑嗔:“客人來了,你先去招呼客人罷。等一時再出去曬也不遲。”
盧秀才笑道:“褚掌櫃的是老客人了,又不怕的。”
青葉聽著盧秀才兩口子唧唧噥噥地說著無關要緊的話,原本無著無落又慌又燥的一顆心便安定了下來,不知不覺間,面上就帶了微微的笑。
盧秀才彎腰要去抱盧娘子出去曬太陽,盧娘子拍打他,嗔道:“哎呦,有客人在……你放下我,老不正經的。”
盧秀才不放手,將他娘子一把抱起,一徑走到鋪子門口,放到一把矮腳椅上,再搬過來一個小馬紮,他在小馬紮上坐下後,將他娘子的兩條腿抬起來,平放在自己的腿上。
青葉神遊天外似地揪了糕,一口一口地往嘴裡塞,盧秀才兩口子說的話乃至一舉一動,她卻看得清楚聽得分明。
盧秀才將盧娘子的褲腿捲到膝蓋處,又去卷她的衣袖。盧娘子風癱多年,四肢萎弱,胳膊腿兒上已沒了肉,瘦成細細的四根麻桿,兩手的手指頭也彎曲如雞爪,其狀甚是可怖。
盧秀才拿了活血的黑藥膏,給他娘子仔細地揉搓推拿兩條細腿,兩條腿推拿好,又換兩條細胳膊。
盧秀才低頭推拿,不時低聲地問一句:“力道可重?若是疼,跟我說一聲。”
盧娘子風癱了許多年,四肢上的肌肉早已萎弱得沒了知覺,哪裡會疼?她卻笑著應了一聲“嗯”,又抬起伸不直的手臂,用雞爪也似的手指為相公理了理鬢角的花白頭髮,嘀咕道:“日頭下一看,白頭髮更多出了許多。”
盧秀才推拿完胳膊,又把娘子的手指頭也細細地捋了一遍,他推拿的手法嫻熟非常,看得出來,這些都是做慣了的事;推拿的動作也甚是溫柔細緻,想來對此他也從不以為苦。盧秀才手上的動作不停,口中笑道:“你果然還是嫌我白頭髮難看。”
盧娘子還是嘻嘻笑:“才不是呢,莫胡說。”回頭看了看青葉,向盧秀才眨眨眼,用手掩了嘴,輕聲道,“你也不怕人笑話。”
盧秀才笑著向青葉點了點頭,分明不在乎褚掌櫃的笑他兩口子。褚掌櫃的固然有時候會犯痴,常常將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但人卻不壞,從十四五歲起便看到現在,見的多了,也從未笑話過他兩口子。
盧娘子抬頭看看天,愜意地打個哈欠,道:“日頭正好。”
盧秀才也抬頭看了看,溫言道:“趁著日頭好,多曬一會兒,今晚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