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已經三二年未有露面的呼提拉竟然率領數千鐵騎來襲城,古城的守將竟也不抵擋,開了城門將呼提拉給放了進來,使呼提拉得以不費吹灰之力便佔下這座堪稱門戶的漠北古城。呼提拉若是膽子大些,從此便可一路向南,長驅直入,關內從此將無險可守。
漠北的一眾將官也大都是懷玉的心腹黨羽,自然也要換掉的,只是京城到漠北路途遙遠,今日才從京城發出旨意,誰料同一日內竟發生了此事。
此番呼提拉氣勢洶洶而來,不僅糧草充足,兵強馬壯,數千鐵騎裝備精良,手下更有猛將數名。他早年已被懷玉打怕,手下人也死得所剩無幾了,按理說,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這麼快便恢復元氣,糾集到這麼多人手的。不消說,必是有人暗中相助,庇護於他。
且說呼提拉手下的猛將之中,有一名武藝高強,擅於騎射之人,此人乃是西域出身,姓烏孫,據說出身高貴,不知怎地,卻跑到了漠北,投奔了呼提拉,成了他的得力手下。
至此,暗中庇護呼提拉的人便不言而喻了,正是三皇子懷玉。
“原來你早早便起了這心思,你當年留下這一手時,太子固然身子弱些,卻……賊子野心!其心可誅!”皇帝歪在榻上喘一陣,咳幾聲,待長舒了一口氣,方問,“那姓烏孫的是你什麼人?”
懷玉並不否認,只答道:“是罪臣的一個表哥。”
皇帝點頭,道:“亂臣賊子!你已於數年前便想到為今日籌謀打算了,朕卻一無所知,朕曉得你心機於三個兒子中當數最深,卻不料還是低估了你。”歇了一歇,又道,“你是料定了朕必會召你回來麼?”
懷玉道:“即便呼提拉佔了一座城池,手下也有猛將不錯,但陛下也不是無有可用之人,此番雖貶黜許多人,但朝中仍是謀士如雲,強將無數。陛下可調遣十萬大軍,即刻遠征漠北,打上個一年半載,必能大敗鮮卑人。”
皇帝冷笑:“呼提拉手下數千鐵騎皆是精銳,此番來勢洶洶,屆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若僅僅是呼提拉也就算了,這回有你的黨羽心腹乃至親戚裡應外合……鐵蹄踏處,軍士馬革裹屍,百姓家破人亡,另要耗費許多國帑民財,更有甚者,更有甚者……”闔上雙目,不忍也不敢再說下面的話。
懷玉點頭:“正是。”
“正是?亂臣賊子!兵者國之大事,你竟視作兒戲,為一己之私,行此喪心病狂之舉!將萬千子民的性命拱手交與賊人!朕豈能輕易饒了你!國法家法豈能放過你!”皇帝一句話說完,已是氣得面色灰白,抓起身下的瓷枕往他身上猛地擲了過去,瓷針正中懷玉肩頭,他並不躲開,生生受了這一下。皇帝粗重喘息漸平,復又冷笑道,“若是叫你率大軍前往……”
懷玉先叩首謝了皇帝這一擲,恭敬道:“謝陛下教誨。若是罪臣前往,不出十日,便可取呼啦提項上人頭,且將士傷亡……”不願把話說得太滿,只道,“總之罪臣用兵,陛下儘管放心便是。”
皇帝眯起黯淡眼眸:“……你那姓烏孫的表哥?”
“是。他為罪臣所用,跟著呼提拉亦是罪臣的授意。待見到罪臣領兵前往後,自會將呼提拉的項上人頭拱手奉上。但罪臣若不露面,他卻不會動手。”微微笑了一笑,“臣德行有虧,自知有罪。陛下若覺得罪臣不堪重用,可另派他人前往征戰,也可御駕親征。一邊是侯家萬里河山,軍士疆民的性命與國帑民財,一邊是國法家法,法統道德。一切,端看陛下如何取捨了。”
皇帝前兩日才與褚良宴說過這句話,轉眼之間便被這逆子原封不動、一字不少地還了回來,只氣得面白如紙,毫無一絲血色,生恐又吐血,忙拿了巾帕堵在嘴唇上。半響,方才說道:“朕生養的孽障太少,你早前若將阿章殺了,或是叫你那姬妾喝下那一碗藥,也省你耗費這許多心機與周折!”
懷玉搖頭:“兒子連番抗旨忤逆至尊,爹爹本可要了兒子的命,然而卻仍未捨得賜死兒子,給兒子留下一條活路……阿章自小便深得爹爹疼愛,若是他不在了,只恐爹爹也就……爹爹對兒子有舐犢之情,兒子亦非草木,自然也曉得反哺之義,跪乳之恩。兒子雖然從未說出口過,心內卻是敬愛爹爹的;再則,阿章年紀尚小,無論他在與不在,兒子若想做成什麼事,自然都會做成。”
微微笑了一笑,又道:“兒子娶妻兩回,然所愛之人,卻只她一個。因此,兒子寧負天下人,也不願負她。”其後,便不再說話了。生來二十多年,頭一回在父親面前談及情與愛,談及自己所愛的女子,再是放蕩,神情再是裝得一派雲淡風輕,面上卻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