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部分(3 / 4)

亦巖拿著水壺去找列車員灌開水,水汽騰騰,燻的他眼睛發脹,怕被人瞧見,躲去車門口的角落好生抹了把淚,拿袖子把臉擦乾淨了,才敢折回去。

小心坐在陳芃兒身邊,他把她身上披著的大衣好生掩了掩,把水壺拿毛巾包了,從大衣下塞了進去,尋了她兩隻手,讓她拿手捧住:“姑姑,你身上涼,拿著這個,這個暖和。”

陳芃兒聞若未聞,行將就木,讓她捧她也就捧著了,就這樣渾渾噩噩捱過大半天,汽笛長長鳴叫一聲,火車抵達上海。

這一聲汽笛好像是還魂丹,陳芃兒眨巴了眨巴眼皮,眼神裡終於湧進了些神采,亦巖湊過腦袋去:“姑姑,到上海了。”

她挨著座位坐了一會,扭頭瞧著車窗外站臺上紛紛擾擾的人流,攏了攏頭髮,朝他伸過手來:“亦巖,走,咱們回家。”

亦巖扶她下車,走的很慢,要出站臺的時候,陳芃兒突然捂著嘴轉身去扶牆,劇烈的嘔起來!

胃裡沒有東西墊底,吐不出什麼東西,亦巖拍著她的背,就看她彎著腰捂著嘴,大顆大顆的淚就這麼直直砸去地面,濺起一篷篷微小的灰塵。

少年看在眼裡,心臟就像被人伸手攥住了,喉嚨也像被塞了個麻核桃,哽的很疼,她是這麼傷心,這樣難過,可他一點忙都幫不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看著眼前這個女人,捂著嘴,垂著頭,哽咽的兩扇肩胛一勾一勾的,單薄的背佝僂著,好像隨時都能折斷掉。

陳芃兒一抬頭,就見這孩子呼哧呼哧,鼻子一抽一抽的,眼圈紅的跟什麼似的。

她乏力的摸了把他的頭:“怎麼了?”

他抽抽搭搭的拿手背使勁揉著眼睛:“姑姑,您好好的,等我長大了,我護著您,護著您的孩子,不再受人欺負……”

陳芃兒一時感喟,而後又有些哭笑不得,亦巖的確是個好孩子,忠厚、體貼,一路上像個小大人般對她照顧良多,看她難受,竟自己也傷心成這樣。她摸了摸他硬茬茬的頭髮:“姑姑沒事,就是身子有點不舒服。走,咱們回去,你林涼叔還在等著咱們呢。”

亦巖乖覺的點點頭,拿袖子使勁揉著鼻子,被陳芃兒赧怪的拽了一把,塞給他一個手帕,半大孩子臉紅了紅,摸著後腦勺又有點不好意思的笑起來。

陳芃兒和亦巖趕回寶隆醫院,病房裡沒什麼變化,範西屏守在那裡,跟陳芃兒報備了這兩日的情況。說韓林涼這兩天能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因為他一旦醒過來,身體上痛苦就像惡魔樣如影隨行,將他每一秒的時光都折磨的愈發難熬。

嗎啡每天像流水一樣注射進他的體內,卻是能起的作用益發微弱……

“但先生只要醒著,都在無時不刻不掛牽小姐。”

範西屏低頭嘆了口氣,眼神閃爍,欲言又止。

陳芃兒看出他的遲疑:“範叔,都這個時候了,有什麼話您直說。”

範西屏抖抖索索,從胸口衣襟處摸出張紙條,遞送給她:“就,就昨天,醫院……,下了告親人書……”

“說……說也許,就這兩天的功夫了……”

“讓家裡人……準備後事。”

膝蓋驟然的發軟,身子晃了兩晃,她心臟狂跳不止,兩耳轟鳴,眼眶裡範西屏的臉扭曲變形,所有的聲音好像一下都離她遠去,將她遠遠的拋在身後,安靜,一切都安靜極了!

但其實不過是一瞬間的昏厥,陳芃兒聽見了亦巖在她身後哭,正拿身子死死的撐著她,她定了定神,感覺靈魂去地獄間走了一遭,然後,重返陽間。

將手裡的紙條緊緊攥去手心,她的聲音乾澀嘶啞:“範叔,老夫人那邊……怎麼樣?”

林涼哥就要走了,可老夫人猶還在生死線上掙扎,但即便老夫人能九死一生的醒過來,卻又要面對最慘烈的事實——

範西屏搖著頭:“老夫人那邊,還沒有要醒的跡象……大夫說,畢竟年紀大了,醒或者不醒,都不好說……”

雙腿痠軟的實在是撐不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陳芃兒抖抖索索的靠著床頭坐下來,病床上韓林涼的猶自還在沉睡,雙眉微蹙,氣喘微微,好像睡的很不安穩。

她摸著他身側清癯修長的手指,把自己的臉慢慢貼上去,聲若遊魂:“你們出去吧,我想陪陪他。”

亦巖楞了一楞,被範西屏拉了一把,兩人悄悄退了出去,關上了房門。

隨著房門關閉那輕微的“咔噠”一聲,她捧著他的手,渾身不可抑制的發著抖,分明告訴自己不要哭,可眼淚卻一直流,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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