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去找老四了……”趙穆話說了一半,又止。
與陸敏之間的事情,似乎無法與任何一個外人可言說。
看著趙稷和她站在一處,交相耳語時那種份外的默契,彼此間雖嫌棄但又完全信任的依靠感,他全看在眼裡,卻無處言說,委屈的像個被親孃遺棄的孩子。
……
“郭旭,你趟上去試試,看那張床可舒適否。”趙穆說道。
漆黑到伸手不見五指,郭旭也不上那床,斷然道:“奴婢不必上床,只看一眼,就知道不舒服。”
“為何?”趙穆問道。
郭旭冒著要殺頭的危險,一橫心實言道:“皇上,陸姑娘說的極對。咱們做了人家奴婢,天生低人一等,就成了賊命賤骨頭。有句話叫伴君如伴虎,奴婢們要睡在奴婢窩兒裡,才會混身舒坦,睡在您的對面,整夜提醒吊膽。
奴婢雖未嘗試過,也知道陸姑娘每夜必定苦不堪言。”
說完,郭旭乍起耳朵聽著,過了許久,才聽趙穆一聲輕嘆:“如此說來,果真是朕錯了。”
他生而為儲君,做了兩輩子的皇帝,只知當權者的痛苦,奴婢們在他看來,不過螻蟻,確實沒有想過這些奴才們的感受。
他所喜的,並非她所喜。吾之砒/霜,彼之蜜糖。原來是這麼個道理。
不一會兒,後門輕響,是陸敏回來了。趙穆耳聰,閉上眼睛留心靜聽,便能聽到陸敏在隔壁淺淺的笑聲,她似乎在甩自己的衣服,甩完之後又與春豆兩人閒聊,聊今秋的雨,寒食節御膳坊送來的點心,絮絮叨叨了很久。
像四歲那年被母妃蕭氏推出薔蘼殿,推入明德殿時一般,趙穆忽而有種被遺棄的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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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這一回肚子疼成這樣,陸敏早忘了上輩子在東宮那回流產了。
其實她懷孕頂多不過一個月,太醫都沒有診出脈來,突然就滑了胎。陸輕歌聞說之後,大怒之下清理並搜檢東宮,要查是否那個側妃在她的飲食裡下了藥。
李靈芸帶著孩子跪在地上哭,趙稷坐在椅子上唉聲嘆氣。
她腹痛不止,還強撐著起來為她們說情,孩子確立是她自己不小心才流掉的。概因她不知懷孕,吃了許多螃蟹,孩子就沒了。
春豆兒亦覺得陸敏有些不對,她雖在笑,卻也一直在發抖。大杯大杯的飲著熱水,懷裡還抱著個湯婆子,躺在窄窄的小床上輾轉難眠。春豆兒勸道:“要不,奴婢給您叫個太醫來,您是麟德殿的姑姑,頭臉大著了,奴婢一叫,他們準來。”
要說請太醫,算不得什麼大事,但太醫那兒有備註,若叫大臣們知道她身懷月信還在御前伺候,她少不得要受言官們的罵。
妖后的侄女,但凡言行上稍有差池叫他們抓住,必然會緊盯不放,再難聽的話,他們也能罵得出來。
陸敏抱著個湯婆子,咬牙道:“不必,我喝點熱水就好了。”
她也是疼糊塗了,三個多月了,從未在麟德殿這些小姐妹面前多說過一句的,忽而就唸叨了一句:“也不知道我娘和小磊有沒有安全到交趾。”
春豆兒早知道陸敏是罪官出身,這種東西也不好多問,替她掖好被窩,自己躺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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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了半個時辰,夜深人靜,連郭旭都睡著了。趙穆輕輕推開那間耳房的小門,將那睡在地上的小丫頭抱扔了出去,屈膝跪在床沿上。
往日一屋睡著,但凡夜裡他有個翻身響動,她立刻就會爬起來。大約這屋子是屬於自已的,無所避諱,她果真睡的香沉,連地上那個被丟出去都不知道。
這小而狹窄的耳房中悶熱無比,陸敏早踢開了被子,既不必司寢,也不顧及睡相,四仰八叉的躺著。趙穆將她翻轉過來,揭開肚兜,捂手上去試了試,如此悶熱的屋子裡,她小腹依舊冰涼,腹痛應該是真的。
☆、生辰
還是蕭氏當年給他治腹痛的辦法。他搓熱自己的雙手; 輕輕捂在她肚臍下方,雙掌中的熱元之氣隔腹烘入,是比藥還管用的偏方; 若長此以往,她寒涼的體質也會改變。
捂到小腹微微發汗時; 她睡的更香沉了,淡息勻勻,額頭都沁了一層薄汗。
腹涼的人,大多腸胃弱,消化難; 趙穆搓手搓了半晚上,兩隻手掌生疼,按了按她略生汗意的額頭,她竟然仍舊未醒,還於夢中咯咯笑了起來。
眼看三更; 外面內侍們已經小聲忙碌了起來。趙穆怕要吵醒陸敏,早早出門,披了件衣服往校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