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別的婦人,此時也不知要怎樣罵陸薇的祖宗八代,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了,她倒還好,除了私底下埋怨過陸薇一句,在幾個妯娌面前都很鎮定。身為大房主母,她不亂,陸府後宅就是安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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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師良是和陸高羊一起進的陸府。
陸高羊身為右丞,敬帝死後也是忙的四腳朝天,好容易歇緩的功夫,本想在還周殿椅子上眯一眯得了,誰知道竇師良非得要拉著他回自己家。
有客在,陸高羊困的低眉搭眼,也沒辦法回屋躺著,還得應付竇師良,畢竟趙穆甫一登位,就替竇師良正了官位,如今他身兼御史大夫並丞相,太傅三職,年僅二十四歲,已是真正的宰相了。
竇師良邊著熬了兩夜,此時竟還神彩奕奕,正在跟陸高羊商量大行皇帝葬禮的各種細節。遙遙見穿堂外一襲紅色的身影翩然而入,正是陸敏,身後跟著兩個小丫頭。
她那白嫩細膩的面板非常襯這鮮豔的紅色,妃色上襖正紅色的裙子,將那十四歲歲的少女襯托出無比的嫵媚嬌豔。
那襲紅衣停在屋簷下,卻不進屋。
竇師良回頭一看,陸高羊已經在打憨了。
帝喪,群臣皆要服喪,竇師良身為宰相,如此大熱的天氣中,他身著喪服中規格最高的斬榱,用最粗的生粗麻布治成,不縫邊,麻絮裸露在外,也不戴冠,唯以竹簪緊發,頭戴麻布孝巾。
如此粗糙的裝束,再屐一雙麻鞋,在陸府後苑的果林間漫步,竇師良不像個身居高位的宰相,反而頗有幾分竹林疏士的樸雅。
他刻意放慢腳步,留心看陸敏右側的耳朵。經過兩夜,那小貝殼般的耳朵早已消了腫,但她的嘴唇似乎有些腫,瞧著比往日更豐嫩,肉嘟嘟紅豔欲滴的,像是被人嘬過的樣子。
前天夜裡,他也未出宮,在還周殿陪著未來的老丈人。薔蘼殿起火的時候,他陪陸高峰一起帶禁軍入後苑,於薔蘼殿後苑的假山上,一眼便看到她叫趙穆壓在石頭上。
今晨五更,按例新帝要攜群臣在金鑾殿為大行皇帝哭靈。
不止敬帝,禮親王趙程也死了,但他的死被趙穆勒令嚴禁外傳,只說禮親王生病,在護國天王寺養病。
宮苑之內,皇家秘辛。人常言臭漢髒唐,就是說沒有那一代的王朝,後宮曾乾淨過。向來是百姓們最愛嚼舌頭說閒話的,沒的都能說成有,更何況一個成年皇子叫跟自己年齡一樣大的皇后殺死,這事要是傳出去,只怕江山都要不穩。
趙穆攜群臣哭靈的時候,竇師良在護國天王寺照看著火化趙程的屍體,就是在那個時候,趙穆命郭旭送來了兩隻被踩成粉瀣的紅玉髓耳墜兒,那是他送給陸敏的。
竇師良看罷,對郭旭說道:“東西我收下了,勞煩郭公公回去告訴皇上,我與陸姑娘在大行皇帝面前訂過終身,就不勞他再賜婚。只待大行皇帝喪期過三個月,我們就會成親,若他想至靖善坊喝喜酒,我很歡迎。”
敢與皇帝搶女人,普天之下只怕也就他了。
☆、拒婚
路過一無花果樹時; 紫紅色的無花果沉甸甸墜滿枝頭。竇師良另看到一棵樹上結滿了看起來梨不像梨,蘋果不像蘋果的果子,摘了一枚來吃; 滿嘴甘甜的果漿,清脆無比。
“這是什麼果子?”
陸敏道:“二叔親自嫁接的; 母樹是鴨梨,他另嫁接了蘋果樹的枝子上去,如今叫它蘋果梨。”
竇師良道:“你二叔是個怪人,我記得他曾說過,原本一株小麥只能產八粒麥子; 但經他這些年不斷的改良,如今他手裡的籽種,一株能產十四粒麥子,一畝地下來,足足要多收一百斤麥子。
若全大齊皆用他的籽種; 一年麥子產量都要增加上萬石,足夠養活三千名士兵整整一年。”
恰好不遠處就種著一片用以籽種的小麥田,如今正是收割的時候,陸敏揪了一朵下來揉搓 ,吹糠見細; 粒粒飽滿脹圓,數了數,果真有十四粒。
她道:“我二叔畢生的願望,就是能叫全天下的人家家戶戶糧滿倉; 常言比起右丞高位,他更願意做個糧道刺史。
還有我爹,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我姐姐殺了皇帝,群臣只怕不會放過他吧?”
如今的陸高峰,身上有幾重功勞,便有幾重罪過。對於趙穆,他有擁立之功,但女兒刺死敬帝,又是該要千刀萬剮誅九族的大罪。
就算趙穆不追究,群臣,諸親王也不會放過陸高峰。陸府這麼齊全的一家人,才兩歲的弟弟,那麼四個年青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