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下屬同僚打交道,並不是要做甩手掌櫃什麼事都不管不問。
畢竟眼下那些反對的聲浪只是在延和帝與趙玠的佈局下暫時被壓住,可誰都知目前的平靜不過是對方在僵持階段的觀望而已。
如若鑄冶署不能儘快拿出成品完成試炮,那些人立刻就要跳起來死咬傅凜失職。
一旦他們將根基不穩的傅凜扳倒拿下,之前在朝堂為他的能力背過書的沅城水師主帥鄭悅、傅淳、趙玠,甚至苦心佈局的延和帝,都會遭遇不小的挫折。
這不是傅凜一個人的事,所以他對此也非常重視,儘管滿心不豫還是得冷著臉過來盯著。
遞交婚書這樣重要的日子不能在家坐擁新婚嬌妻不說,居然還得上工,這讓傅凜慪得想噴血。
四月盛春的季節,他的臉色卻冷得像罩了層冰。
鑄冶署大小官員及工匠們被他那周身的寒氣凍得瑟瑟發抖,紛紛低頭專心忙碌,生怕與他對視要被凍死。
也就孔明鈺與他算是熟稔,知今日是他與葉鳳歌去遞交婚書的日子,自也懂得他在不痛快些什麼。
孔明鈺將傅凜“請”出工坊,兩人站到院中樹蔭下說話。
“瞧你這臉冷得喲,嘖嘖。你方才一進工坊,爐火都燒不旺了!”
傅凜沒心思理她的貧嘴,滿臉寫著不高興:“本月中旬出成品沒問題吧?”
孔明鈺道:“沒問題。”
傅凜點點頭:“那沒事了,你忙去吧。哦對了,先別忙著往試炮用的額火炮內填充火。藥,下午我再告訴你要添什麼東西。”
說完,也不等孔明鈺再問,就獨自躲到自己的那間辦事廳去寫寫畫畫。
下午近申時,傅凜將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交給孔明鈺,孔明鈺邊看邊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嘀咕。
“……添彩染沙?像煙花那樣?!裴瀝文說得沒錯,你這鬼腦子真是了不得,嘖嘖……咦?這……”
孔明鈺指著那張紙上的幾行字,不知該露出什麼表情:“你確定要這麼做?”
“很確定。”
“不是,你冷靜一點,”孔明鈺扶額,“試炮時陛下與許多朝中重臣都會在,你給他們看這個,是想做什麼?!”
傅凜驕矜地翻了個白眼:“這個又不是給他們看的,是給我夫人看的。”
語畢,冠玉般的俊秀面龐上,浮起赧然帶甜的紅暈。
孔明鈺捂住眼睛,揮揮手:“快走快走,趕緊回去讓你夫人看看你這副假公濟私、被情情愛愛衝昏頭的嘴臉!”
第九十三章
在大縉的婚俗裡,人們通常會將“向官府遞交婚書”與“婚禮儀程”這兩件事合辦;但若遇不得已的情況,先遞交婚書,另擇吉日再過隆重的婚禮儀程也無不可。
很顯然,葉鳳歌與傅凜就屬於後者。
在傅凜這邊,前後僅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需得拿出首件成品完成試炮,近來鑄冶署上下忙成一鍋粥,他自也不可能脫得開身。
至於葉鳳歌,那也並不閒。
如今葉鳳歌每日與傅準一道去文淵閣大學士衛聆音門下聽教,有些事真是一把辛酸淚。
她打小未進過官學,所學蕪雜且浮於表面,在學養上的根基實在不穩,因此這幾日下來,她毫無意外地比一同受教的傅準要吃力得多。
別看傅準年紀小,到底是臨川傅家七公子,自在家塾開蒙時起所學所聞就承名師,之後又在臨州府的官學就讀,其學養根基之紮實確是葉鳳歌趕不上的。
於是,本著對嫂子的報答之心,每日回家後傅準都會幫著葉鳳歌再將當日衛聆音講過的東西再細細捋一遍。
這就意味著,旁的同窗只需在衛聆音跟前學一遍就文意皆通的東西,葉鳳歌回家後還得在傅凜的幫忙下再過第二遍,真是半點也偷不到閒。
申時近尾,在鑄冶署忙碌一整日的傅凜回到家中,問過侍者,知葉鳳歌還在書房做功課,便親自去喚她吃晚飯。
因葉鳳歌與傅凜已商量好將婚禮儀程安排在五月初,與遞交婚書之日分開了,這日便只能算作“小喜”,通常並不會特地宴請賓客,也沒有太過隆重的禮節規程。
況且二人在這些事上都是半懂不懂的,近來又都忙,索性就簡到極致,一切都如平常。
桐山宅子裡的人還沒來,目下這裡用的管事還是左相府撥過來的那位。顯然趙玠是個仔細周到的性子,雖自己暫且抽不開身,卻沒忘記派人囑咐管事替二人打點著些。